洋枪队捐了这么多钱,我理当谢谢他,就算吃饭,也该是我请。”关卓凡沉吟着说,“不过我听到过一个说法,他的发迹,全靠殉难的浙江巡抚王有龄的提携,而王有龄的恩主,又是何桂清,这里面,不知有没有什么关碍。如果他是有什么要请托的事情,请启翁告诉我,我也好有个准备。”
“那倒没有。”杨坊摇摇头,“他是王有龄的谋主,王有龄又是何桂清的谋主,这不假。但是雪岩对何桂清,一直颇有微词,绝不会有什么瓜葛,而且他为人很四海,做事也漂亮,跟你初次见面,绝不至于有什么唐突的请求。依我看来,现在杭州陷落,雪岩是客居上海的身份,想结识一下你这位父母官,也是人之常情。”
“既然这样,那日子就请他来定好了,我听启翁的招呼。”关卓凡说着,把那份名单递给杨坊。
“逸轩,我请你看这份名单,倒不是为了他。”杨坊好整以暇地说,“你也还没有看完。”
“是,是。”关卓凡有些不好意思。别人捐钱,自己没有把名单完整看过,多少有些失礼。因此拿起第二页,仔细看了一遍,等看到最后单独列开的一个名字,愣住了。
扈晴晴,二千五百两。
他茫然抬头,看着杨坊的笑脸,一时辨不清心中是什么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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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雪岩的宴请,定在了两日之后。他在上海的家,是安在租界里的乔治街上,替他主持这个家的,正是大名鼎鼎的罗四太太。而因为罗四太太的娘家住在螺蛳门外,因此以讹传讹,大家都叫她螺蛳太太。
官轿从镇武台旁的北门出了城,关卓凡心想,上任月余,这倒是第一次踏上租界的领地。从轿中向外看去,与县城内已是两个世界,马路宽阔,房屋齐整,环境亦是洁净异常,就连路边行走的人们,不论华洋,也都是井然有序,与老城厢内摩肩接踵、拥挤不堪的人群相比,确实有天壤之别。
他的心中,忽然有一点隐隐作痛,痛在哪里,自己也说不大清楚。总之梁园虽好,不是久恋之地,这块地方虽然仍算是上海县的地面,但他这个上海知县,却无力管辖,这让他有一种很不自在的感觉,恨不能就掉头回城。
总有一天,他心想。
这样的不适,直到进了胡雪岩的府邸,才慢慢消失。
胡雪岩是侯在门口的,等关卓凡下了轿,两人相互抱拳一揖,算是见过了礼。
“逸轩,一向久仰你的大名,这一次大驾光临,我这个家,真的是蓬荜生辉了。”
胡雪岩人生得很儒雅,亦很精神,说的官话带着杭州口音,娓娓道来的语气,让人听着很舒服,也很亲切。
“雪岩兄,我算是僭越了。”关卓凡笑道。胡雪岩虽是商人,但捐了候补道,是四品官的身份。“不过府上若是还算‘蓬荜’,那天下就没有豪宅了。”
两人哈哈一笑,并肩向内走去。胡雪岩的这处大宅,气派之豪华,不逊侯门,在乔治街上的一溜建筑中,极是醒目,相比之下,杨坊在城厢中的洋房,就颇有不如了。
等到迈步进了客厅,却赫然见到一位少妇模样的女子,正在厅中含笑而立。关卓凡见到有内眷,吃了一惊,连忙道:“啊呀,对不住,对不住。”犹豫着停下了脚步。
“无妨的,这是内子,她做事是按洋派的规矩。”
关卓凡心想,这必是那位“螺蛳太太”了。前有一个杨坊,后有一个胡雪岩,做派果然都西化得很,看来上海开埠以来,西风东渐,潜移默化的力量真是不小。
“关老爷好。”螺狮太太微笑着行了一个蹲礼。
“罗太太好。”关卓凡知道,胡雪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