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办不了,何况还先使了人家的钱。于是既为了安抚李开山,也为了躲着安德海,明山内务府也不去了,白天也不好在家里呆着,干脆由早到晚,天天跟李开山混在一块,酒馆戏院,一时倒是逍遥得很。
之所以敢于这样逍遥,是因为李开山涉事的范畴,只在漕运和两江。人人都当他躲在了上海的租界,因此说张榜缉拿,大抵也只是张在江宁和扬州的衙门外头,再把文书报部做一个备案,这就算是交了差,再也想不到这个七品的官有这股机灵劲,竟然跑到京里来活动起复。
这一天两个人又是过足了戏瘾,在“门内春”吃过了晚饭,又在一个相熟的赌庄里头推了十几把牌九。虽然输了点小钱,不过好歹尽了兴,在门口拱手而别,约了明天晌午还是在门内春见面。
李开山住的同福客栈,离着不远,走一段直道,再拐过一个街角就到。谁知才拐过街角,就瞧见前面站着一队兵,提着四盏灯笼,看服色就知道是步军衙门巡夜的小队,只有当官的那个,骑在一匹马上。
“往哪去?”打头的一个兵,拿灯笼在他脸上一照,盛气凌人地说,“不知道禁夜了么?”
这样的事,在城里别的地方不是没遇到过,早有准备。
李开山不慌不忙地拱拱手:“各位爷,不是我不知道禁夜,实在是家里有人病了,赶着去抓了药回来,还望行个方便。”
这是明山交待过的“秘传心法”——禁夜归禁夜,可是一不禁医患,二不禁生育,三不禁死丧,拿家人生病这个做幌子,百试百灵。
“药呢?”那个兵一摊手。
这个也是准备好的。李开山从皮袍子底下,摸出一小包药,递了过去。那个兵接过来,转身交在马上那名军官手里。
“都是什么药?”那名军官开了声。
李开山心里有点嘀咕,往常碰见的那几回查夜,都是见药放人,从没有问得这样仔细。
“金银花,乌头这两味。”
“方子拿来我看。”
方子是跟药一起从药铺里开出来的,李开山带在身上原来还嫌多余,没想到这回用上了。
等到那军官借了灯笼的光,把方子看过,微微一笑:“还真对得上。”
李开山松了一口气,谁知那军官还没有问完。
“家里谁病啦?”
“老娘。”
“家住哪儿啊?”
“南四街沾水胡同。”
问的虽然有些啰嗦,到底还没脱出题中应有之意,然而接下来的一句,就有些匪夷所思了。
“带我们瞧瞧去。”
瞧瞧去?李开山知道,这样刁难,就是有所需索的意思了。
对老百姓来说,禁夜是规矩,然而有的营生,却非得犯夜不可,比如说出条子的娼妓和相公。那么不巧遇见巡夜小队的时候,照例由跟班打发一点碎银子,也就通行无阻。
李开山是做过官的人,因此并不怕兵,从荷包里掏出四个银角子,走上几步,亲自递在马上那名军官的手里。
“老总,咱是个身家清白的读书人,”他陪了笑说道,“这一点银子,不成敬意,给兄弟们买壶酒喝……”
话说到这,瞧见马上那名军官的服色,不由一愣——这人竟是个三品的武官,亲来巡夜,未免也太过尽责了吧?
“原来是身家清白的读书人,”那军官笑着说,把几个银角子在手里晃着,“不知先生尊姓大名哪?”
“张大成。”
“好,好,”那军官笑着点头,向左右一努嘴:“记下,拿到犯夜人张大成一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