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面指斥曾涤生“有私心”?!
旁边的赵烈文,出其不意,大吓了一跳
曾国藩呆了一呆,说道:“贝勒的责备,国藩不敢不领。不过,请示其详。”
关卓凡说道:“涤翁,你忧谗畏讥,持盈保泰,大力裁抑自己的子侄,其中,也包括了劼刚——涤翁,劼刚才大如海,未必逊于乃父!国家若因此失一干才,涤翁,你说,这算不算‘有私心’?”
赵烈文又一次大出意料,却不禁在心中暗暗喝了声彩!
曾国藩茫然地左右看了看,目光落在赵烈文身上的时候,脸上露出了求援的神色。但是,赵烈文却微微别过了脸,装作没有看到。
仲怔了片刻,曾国藩说道:“小犬的事情,我从不干涉……”
这句话说出来,自己也觉得违心,他是理学大家,讲究诚心正意,怎么好当着上官的面讲大话?
曾国藩叹了口气,改口说道:“我对他苛刻一点儿,还不是为了他好?这些暂且不去说他了……贝勒爷,劼刚实在是没有做驻英公使的资格!你看得起他,是他的造化,但……他太年轻了,实在是不合适!”
“涤翁,我请教劼刚的庚齿?”
“呃,今年二十七了。”
“嗯,我今年二十六。”
曾国藩又呆了一呆,说道:“小犬如何能和贝勒相提并论?”
“有什么不能够的?咱们中国暮气太深,正正要年轻人出头做事,方能大力振作,有道是‘刀刃若新发于硎’!”
“涤翁,我给你掰掰手指头:福建船政三品参议道伍秩庸,负责闽船一切洋务联络奔走,算是张香涛最重要的助手;顾问委员会铁路股总办张樵野,手里抓着几千万两银子的工程;还有开平矿务局的帮办唐景星,轮船招商局的经办徐雨之,这几位,都是二十几岁的年轻人——伍某的年纪,比我还小!对了,差一点忘了张香涛本人,他今年二十九岁!涤翁,你觉得我用人的眼光如何呀?”
张香涛,即张之洞。
伍秩庸,即伍廷芳。
张樵野,即张荫恒。
唐景星,即唐廷枢。
徐雨之,即徐润。
福建船政、铁路股、开平矿务局、轮船招商局,家家风生水起,曾国藩呆了半响,说道:“贝勒用人,哪个能不服气?可是……”
“涤翁,我要请教,劼刚是否通晓洋务?”
“这,算是吧……”
“再请教,劼刚是否精通英文?”
“这……就算他洋务、洋文都说的过去,可是,还有第三点:资历紧要!”
“涤翁,劼刚可是以三品参政衔主持广方言馆的。驻美公使郑豫轩,驻日公使徐子绥,都是三品衔。”
郑豫轩,即郑藻如。
徐子绥,即徐四霖。
“这——贝勒方才说过,这个资历,欧洲诸国,更重爵衔出身……”
这句话没说完,曾国藩就想到关卓凡接下来会说什么了。
果然,关卓凡笑笑说道:“涤翁,你身上的这个一等侯爵,将来难道不是劼刚承袭?”
微微一顿,不容曾国藩辩驳,继续说道:“至于出身——曾劼刚有你曾涤翁这位父亲,如此‘出身’,难道还不能够摆上台面?嘿嘿,遍顾亚欧,我倒不晓得,谁的‘出身’,比劼刚的‘出身’更加好看了!”
曾国藩不出声了。
他踌躇半响,终于一声长叹:“我无话可说了。惟愿曾纪泽精白赤心,不负国家,不负贝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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