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口地吃了下去,恭亲王本人,也终于被彻彻底底的赶出了政府!
虽然不情愿,但形势比人强,文祥最终也接受了这个现实。他也承认,一山不容二虎;也承认,对于国家而言,关卓凡是比恭王更好的选择;也承认,如果关卓凡秉持两红旗的“中庸”的政治原则,很多事情就办不下来,譬如,改革八旗,改土归流,等等。
可是,今天的情形,让文祥觉得,关卓凡对待恭王,未免“狂飙突进”的太过分了!
文祥晓得,在嗣皇帝的人选上,“上头”和关卓凡,绝不会属意载澄和载滢——因为他们是恭王的儿子,把载澄、载滢拎出来,就是走一个过场。
同时,关卓凡也绝不会不晓得恭王对于“嗣皇帝”避之唯恐不及的本意。
既如此,虽然过场不能不走,但如果肯与人为善的话,以关卓凡之能,怎么可能想不出更妥当的法子,体体面面的走这个过场?为什么一定要把恭王夫妇逼入如此难堪而屈辱的境地中?!
恭王、关卓凡之间,虽然曾有龃龉,但恭王毕竟是有大功于国家的人,何况,两人还是事实上的翁婿关系!何至于勘磨至此?
较之载漪出局之轻松、体面——他还是“罪余之子”呢,就更加叫人替恭王不平了!
文祥暗暗的吐出了一口长气。
可是——
什么才是“更妥当”的法子呢?
文祥的脑子,转了又转,一时之间,却是计无所出。
他不由得苦笑了。
还有,也是更重要的,既然不愿意立载澄、载滢,载治、载漪两个,又没有二次承继的资格,那么,难道真的要到仁宗一系之外去找嗣皇帝?
这可是下下之策中的下下之策啊!
如是,宣宗一系、仁宗一系,一定不会赞成。反对的力度会去到何等的程度,目下,包括当事人自个儿——宣宗一系、仁宗一系的亲贵,大约都无法预料。
这还不是最严重的。
睿王那句“花多眼乱,大伙儿的心思,也跟着乱了”,可不是玩笑话!一旦帝系偏移过甚,不论嗣皇帝出于哪一支,其他的支系,一定不服气:彼此都是一样的人,凭什么你那一支能做皇帝,我这一支就不能做皇帝?谁的祖宗的功劳少过谁吗?
什么,你“德才兼备”?哈,哪个封的?我还说我“天纵英明”呢!
这个念头一起,就不得了了!想一想司马氏的“八王之乱”吧!
本朝的情形,不同两晋,未必会走到那一步,可是,八旗彼此之间,离心离德,怕是不可避免的了!
这,才是最可虑的!
还有,如果嗣皇帝将来食言而肥,跑去尊崇“本生父”,重蹈前明“大礼仪”的覆辙,那就更加热闹了!
这几重状况叠加在一起,大清会变成一副什么模样?
真是略一思之,便不寒而栗!
文祥思潮起伏,自个儿猛吓自个儿,不过,“不寒而栗”的,并不止于他一人。
惊心动魄的场景过去了,沉重的静默之中,大部分的亲贵,回过些味儿来了,不少人,都开始觉得心底隐隐生寒。
不过,他们“不寒而栗”的对象和内容,并不同于文祥。
远支亲贵、近支亲贵的感受,又不一样。
除了睿王,其余的远支亲贵,原先都没有想到,自己会被叫来见小皇帝最后一面——虽然,这一面,其实也没有真正见上,不过,意思总算到了;更加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有机会参与“议立嗣皇帝”这个恭王口中的“国家第一件大政”。
本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