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冈和孤拔对视一眼,都看见对方眼中波光一闪;随即,萨冈的的眼风,扫向穆勒,穆勒先是迟疑了一下,然后用几乎看不清的动作,微微颔首。
萨冈中将的意思是很明白滴:在下一个行动目标的选择上,海军诸将必须保持一致。
打海云岭,以及之后打顺化——假如真能把海云岭打下来的话——都没有海军的什么事儿,海军还不能离开沱灢—顺化一带,干坐蜡,算怎么一回事儿?
而这还不是麻烦的全部。
“这不合适吧?”萨冈说道,“关于此次战争的先后次序,特别是越南这一阶段,御前会议是有过决议的——拿下沱灢之后,下一个目标,是升龙。”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莫雷尔傲然说道,“前线指挥官应该根据实际的情况的变化,做出自己的独立的判断——对于军事行动,应该、也必须拥有最终的决定权!”
莫雷尔的级别比萨冈低,说出话来,却是一副牛逼哄哄的老大口气——他的顶头上司阿尔诺和萨冈说话,彼此还客客气气的呢。
萨冈心中大为不快,就不想接莫雷尔的话头了,不然的话,再给他怼上几句,以自己的身份,怎么下得了台?于是,给孤拔递了一个眼风。
孤拔会意,说道:“可是,莫雷尔将军,我看不出,‘实际的情况’,有什么变化啊?”
莫雷尔是少将军衔。
“怎么没有?”莫雷尔说道,“收复沱灢的过程中,没有发生任何战斗,对法兰西帝国军人犯下暴行的中国军队,未被歼灭,全身而退——这就是变化!”
联系之前莫雷尔说过的“为在沱灢事变中牺牲的勇士们复仇”,与会众人明白他为什么要求改易既定的次序,跑去攻打海云岭了。
“为在沱灢事变中牺牲的勇士们复仇——我是一力赞成的!”孤拔说道,“可是,将军,我认为,最好的复仇,是取得战争——整场战争——的胜利,而不是把注意力都放在‘犯下暴行’的某一小支部队身上——”
顿一顿,“不然的话,就是因小失大了。”
“什么叫‘因小失大’?”莫雷尔冷笑,“我是‘因小得大’!——我说过了,打下海云岭,顺化的大门就打开了!占领顺化,捉住越南的国王和中国的‘钦使’,你说的‘整场战争’,不就胜利结束了?海云岭为‘小’,顺化为‘大’,‘整场战争’为‘最大’,这不是‘因小得大’吗?”
“将军,”孤拔的口气也变冷了,“即便占领顺化,‘整场战争’也未必就‘胜利结束’了!中国军队的主力还在北圻!而且,咱们也未必就一定捉的住越南的国王和中国的‘钦使’!——人家没长脚吗?不会逃吗?”
顿一顿,“而且,我认为,若真的占领了顺化,很有可能,非但无助于战争的‘胜利结束’,反倒会将这场战争推入一个长期化的窘境!”
“长期化?”莫雷尔大不以为然,“怎么会?占领敌人的首都,无论如何,会加速敌人的投降吧?譬如……‘亚罗号’战争!——如果我们不是占领了中国的首都,中国人哪里会那么快屈服求和呢?”
“彼时之中国,今时之越南,根本不是一码事儿!”孤拔说道,“彼时之中国,是独立的国家,我们占领了他的首都,他就不能不屈服;今时之越南,却算不上独立的国家——顺化的朝廷,事实上已为中国人掌控了!”
顿一顿,“投降还是不投降,根本不是越南人能说了算的!——顺化又不是北京,不是中国的首都,我们占领了顺化,中国人为什么要投降?更何况,他派驻在越南的主力,并未受损?”
莫雷尔愣了一愣,张了张嘴,接不上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