灢撤军之时,唐景崧对嗣德王说,沱灢—顺化一线,总兵力有限,这个,力分则弱,沱灢的驻军,“调防”至海云岭,为的是集中力量,守卫顺化,保证越南朝廷和殿下您个人的安全无虞——海云岭是顺化的南大门嘛!
对于这番“譬解”,嗣德王是接受的。
事实上,“钦使”一行进入顺化之后,没过几天,就开始插手顺化海、陆两个方向的防务了——
海上方向是顺安河口:征集民夫,修葺朽旧不堪的炮台,并运来了大口径的岸防炮,顺安河口的地形,本来就易守难攻,如此一来,更加是“固若金汤”了。
陆上方向是海云岭:挖掘战壕,修筑工事,调整部署,阮知方去看过“钦使护卫团”主持的海云岭防线,回来向嗣德王报告,“精妙坚固,远过于壬午之役”。
壬午之役——即一八五八年法军进攻海云岭之役。
是役,富夷犹铩羽而归,何况“精妙坚固,远过于壬午之役”?
好,好,好。
更好的是,这些兴作,都不必越南自己掏钱。
当然,如果要越南自己掏钱,十有八九,就“兴作”不起来了。
原因无他——实在是没钱,原先的那点儿家底,都赔给法国人了。
如今,沱灢的驻军“调防”海云岭,海云岭防线,便愈加之“坚固”了,真正可以高枕无忧了!
虽然,沱灢丢给了法国人,不免令人遗憾,不过,按照《壬戊和约》,沱灢本就已辟为商港,沦入法国势力范围,为法国人实际掌控了,如今,丢掉这样的一根鸡肋,换来顺化的“安若磐石”,这个账,还是算得过来的。
至少,没怎么亏吧!
可是,升龙——
升龙可不是法国人的势力范围啊!
而且,升龙是“陪都”啊!有宫苑寝庙在啊!
还有,法国人虽然占了沱灢,但无法自沱灢北进;占了升龙,却是可以自升龙北进的!
偌大一片北圻,危在旦夕了!
这,这,这——
这什么呢?问题还是那个问题:我军撤出升龙、升龙“失守”,二者其实是一码事儿,你如果失惊倒怪,在我军撤出升龙的时候,就该失惊倒怪了,为什么现在才来发作呢?
唐景崧记得很清楚,通知升龙驻军“北调”的时候,嗣德王没有什么大反应,只轻轻的“哦、哦”了两声,就再也没有说什么了,那个神情,除了有些恍惚之外,基本可以说是“平静”。
嗣德王的咳嗽,终于告一段落,唐景崧开口了:
“殿下不必过虑,我军北调,是按既定部署行事,升龙之失,只是暂时的——”
顿一顿,“升龙临红河,红河不比香河,富夷的军舰,可溯红河直抵升龙城下,舰炮射程,可覆盖大半升龙城,而我海军主力,不在越南——”
再一顿,“因此,守升龙,不宜一味死守,我军北调,是弃短就长,待富夷北犯,进了北圻内陆,其舰炮便无所施其技了,咱们只要在北圻内陆打败了富夷,他们在升龙自然也就待不下去了,自然而然的,升龙也就克复了。”
这番话,倒是不怕被法国人听见。
嗣德王“哦、哦”了两声,不说话了。
那种恍惚而呆滞的神情,又出现了。
同上一次通知他升龙驻军“北调”时的情形,几乎一模一样。
唐景崧心里嘀咕:这是什么情况?
这种情形,以前没有出现过呀?
主客都不说话,乾成殿内,一时非常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