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春不露’!”
筱紫云眼中,波光潋滟,“请大人指教!”
“多少角儿,”宝鋆说道,“唱这出《游园》,把个杜丽娘唱的春心荡漾?杜丽娘动了春心不假,可是,第一,到底是大家闺秀;第二,不过二八芳华,未经人事;第三,旁边儿还有个丫鬟春香;第四,也是最紧要的,还没有梦到男人——因此,就算动了春心,也是‘含春不露’!”
顿了顿,“如果逛了一趟园子,就春心荡漾,不能自己,那还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吗?那不成了……嘿嘿,荡妇了吗?”
筱紫云目光灼灼,“大人真是知音!说的太透彻了!紫云以为,正因为有《游园》的‘含春不露’,到了后头的《惊梦》,才会……情热似火!”
宝鋆微微一怔,双掌轻轻一拍,“‘正因前有《游园》的含春不露,才会后有《惊梦》的情热似火’——说的好!多少唱戏的,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你是既知其然、亦知其所以然!好,好!”
顿了顿,“其实,一句大白话就说透了——前边儿憋的有多狠,后边儿发作的就有多么猛!”
“大人高见!”
“咱们看看后边儿的《惊梦》——”宝鋆微微眯起了眼睛,“嗯,先看《山桃红》,‘转过这芍药栏前,紧靠着湖山石边,和你把领扣松、衣带宽,袖梢儿搵着牙儿苫也,则待你忍耐温存一晌眠’——果然‘情热如火’啊!”
顿了顿,“再看《小桃红》,‘这一霎,天留人便,草藉花眠,则把云鬟点,红松翠偏,见了你紧相偎、慢厮连,恨不得肉儿般和你团成片,也逗的个日下胭脂雨上鲜,妙!’——这个‘情热似火’,热的炸了!这个‘妙’字,嘿嘿,尤其之妙!”
“大人的记心真好!”筱紫云说道,“这两段唱词,竟是一个字儿也不错呢!”
“还是老了,”宝鋆微微一笑,“放在以前,不敢多说,至少,《游园》、《惊梦》、《寻梦》这三出的唱词,是可以从头到尾背下来的,现在嘛,只能撮其一二,略略意思一下罢了!”
老哥的记心好不好,不关宝鋆的事儿,他想的是,这两段唱词,单是“念白”,听在耳中,便已觉“情热”,若经筱紫云那条穿云裂帛的嗓子唱了出来,入耳钻心,还不跟真着了火似的?
若筱紫云能再唱一段《惊梦》,那该多好?
“我今儿个的嗓子,”筱紫云说道,“还算痛快,要不……再侍候大人一出《惊梦》?”
天随人愿!
宝燏大喜,忍不住两只手握在一起,用力一搓,却听宝鋆说道:“美味不可多得啊!再者说了,你也累了,歇一歇吧!”
宝鋆大急,瞅着筱紫云的样子,也没有什么疲累的意思啊!
“我还好,”筱紫云说道,“大人跟前,可不敢偷懒。”
是啊是啊!宝燏热切的望着老哥。
“你不累,”宝鋆呵呵笑道,“我还累呢!唉,到底是年纪大喽!”
顿了一顿,“唱戏的累,听戏的,其实也累——如果真正用心听的话。”
“大人这个话,”筱紫云的眼睛,亮晶晶的,“若不是真正懂戏的,决计说不出来!大人公务繁忙,回府之后,确实难免疲惫,既如此,我倒是有个主意——”
微微一顿,“我侍候大人一、两筒‘福寿膏’,累劲儿过去了,自然就舒爽了!”
宝燏心中一跳:什么意思啊?
宝鋆却微笑着摇了摇头,“我并不算嗜好此道,‘福寿膏’的‘福气’,怕不是很能享受的来啊。”
“并不算嗜好此道”,“怕不是很能享受的来”——宝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