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进殿门,立觉热浪扑面。
敦柔微微的有些晕眩,定了定神,眼睛适应了明殿内的光线,心中不由轻轻“啊”了一声:这就是那块“正大光明”匾了……
皇帝见敦柔愣愣的盯着宝座上方的匾额,微笑说道:“这块‘正大光明’,是世祖章皇帝的御笔,那几块楹联——”
一边儿说,一边儿用手指了一指,“都是高宗纯皇帝的御笔。”
听到“世祖章皇帝”、“高宗纯皇帝”,敦柔微微一怔,随即反应过来,身边儿的这位“姐姐”,已经是皇帝了,说话要占皇帝的身份,不能再“顺治爷”、“乾隆爷”的叫了。
她抑制着自己心中异样的感觉,目光顺着皇帝手指的方向看去。
“那几块楹联”——是指宝座四周的四根大柱上的两副楹联。
前面一副,悬挂在丹陛两侧的大柱上:“表正万邦,慎厥身修思永;弘敷五典,无轻民事惟难。”
后面一副,悬挂在屏风两侧的大柱上:“克宽克仁,皇建其有极;惟精惟一,道积于厥躬。”
“哎,妹妹,”皇帝说道,“你是行家,你说,这两幅法书,到底怎么样呢?我反正是看不大明白。”
敦柔一怔。
既然说“法书”,皇帝“不大明白”的,自然不是文字的含义,而是书法的好坏。
实话实说,就书法而言,高宗这几幅字,实实在在是不敢恭维的,可是……这是祖宗的御笔啊,又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皇帝这么问,什么意思呢?
别是个什么套儿吧?
“皇上面前,”敦柔说道,“臣妾怎么敢自居‘行家’?高宗纯皇帝的书法,颜之骨,米之肉,出神入化,可谓天成。”
“颜,是颜真卿吧?米……是不是米芾?”
“是。”
“可是,”皇帝轻轻的笑了笑,微微压低了声音,“怎么他说起来,好像……颇不以为然的样子?”
敦柔大大一怔。
“他”,自然是“姐儿俩”同侍的那个“他”。
他颇不以为然?
事实上,我也不甚以为然的,可是,这个话,只好“腹诽”,不能摆在台面上说的呀。
当然,夫妻之间,不算什么“台面”,“姐儿俩”之间,似乎也不能算是“台面”,可是——
敦柔公主还在转着念头,皇帝说道:“我对他说,你的‘法书’,好像也马马虎虎吧?这上头,你的话,我不能尽信,我得再找人问一问。”
顿了顿,“听我这么说,他就笑了,说,你还能找谁问呢?别的人,也不敢对你说高宗皇帝的法书不好呀!我说,妹妹是行家,过两天,她进宫来,我问她!别人不敢对我说实话,妹妹怎么也不能骗我的!”
敦柔心中跳了一跳,踌躇片刻,压低了声音,轻声一笑,“回皇上,祖宗的御笔,咱们……嗯,我怎么能说不好呢?”
既如是说,即是赞同了“他”的“不以为然”了。
皇帝嫣然一笑,“我明白了!”
扭头看了看不远处的翠儿和黄玉敬,转回来,一只手遮在口边,把头略略的向敦柔那边儿偏过了些,悄声说道:“实话跟你说吧,我第一眼看到这两副楹联,就觉得怪怪的,可是,我的程度太差,连‘腹诽’也不大敢;他说了,我纵然疑惑,可也不敢信全了,现在,既然你也这么说——嘻嘻,看来,我的程度虽然差,倒也不是一点儿眼光没有的!”
那个神态语气,就好像一个小女孩儿,发现了父母的一件令人尴尬的小秘密,兴奋莫名,哪里像是九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