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夏夏气喘吁吁地跑到医院的时候,白布已经盖到了梁大爷头上。
他走了。
夏夏没哭,就是眼泪止不住,和汗水混在一起。泪水渐渐模糊了视线,眼前是嚎啕的梁斯彭父子。
还记得第一次在敬老院见到梁大爷的场景。他很幽默,很豁达。虽然暮年躺卧在几乎被遗忘的敬老院~,但他的脸上却从来没有其他人的疲态和对生活的懈怠。
他总是早起在晨曦下锻炼,晚上也没有失眠的。什么时候都是乐呵呵的。
他好像从不忧虑自己剩下多少时间,但这一天还是来了。
抢救室的灯突然熄灭时,梁斯彭还欣慰了一下,而出来的医生节哀顺变的劝慰转瞬间使他天塌地陷了。大夫见过太多的死亡和太多家属的悲伤。他们除了劝解之外也别无他法。生死离别的痛彻还要时间去排解。
“病人想见你,快去吧。”医生这样给梁斯彭说。他失魂落魄地扑倒在梁大爷床前。梁万邦眼眶血红,强忍着抱住梁斯彭。
他的父亲要去了,他作为父亲,要给儿子依靠。
白布盖上的那一刻,两个人都控制不住了。两个男人的哭声回荡医院里,近乎苍茫大漠悲怆之风卷下沙尘里寂寞的鹰。
尚夏夏来的时候,就看到这样的场面。任谁都会被感染,潸然泪下。
夏末暑气未消,今晚注定是睡不着了。
三天后,梁斯彭跟梁万邦回到了那个家里。
梁大爷临终前说的唯一的话,就是让梁斯彭回家去,和梁万邦像一对正常的父子一样。
梁斯彭一个人坐在黑漆漆的老院子里发呆,尚夏夏虽然知道他在这儿,进来的时候还是被他一动不动的身影吓了一跳。
“别,别开灯。”尚夏夏刚把手搭在开关上,梁斯彭就说。
“好。”尚夏夏走过来坐在他的身边。
“你出了医院就一直在这儿吧。”
梁斯彭没回答。
“一天没吃饭吧,我买了包子和粥,吃点?”尚夏夏把塑料袋放在他面前。
梁斯彭还是没有反应。
“那我先走了,你记得吃饭。”尚夏夏找了他一天,没有一点埋怨的意思。
“别,别走。”黑夜里看不出梁斯彭嘴动没动。
尚夏夏又坐了下来。
苹果树影影绰绰,老四合院头顶的一方天看不到月亮,只有稀疏的星星。
“我很小的时候,我爸妈就离婚了。那以后他几乎没来看过我们。我对他没一点印象。
“我妈从不在我面前说他,可我见过她在屋子里偷偷地哭。我那时候很恨他,是他抛弃了我们。
“但是时间一长我就不在意了。我和我妈过得挺好。所以我想,要是有一天我妈要离我而去了,我可接受不了。梁大爷很爱你,他走了我也很伤心。但是,”夏夏把手搭在梁斯彭肩膀上,“一切都会过去的。他也不会希望你这样的。”
“我只是暂时接受不了。”梁斯彭说。
“我知道,我会陪着你的。”
梁斯彭抱住了尚夏夏,泪水印在她的衣服上。尚夏夏并不诧异,他需要怀抱。
“你不会怪我吧?”
“不会。再说,也不是第一次了。”尚夏夏说。
梁斯彭出于感谢,多少笑了一下,放开了尚夏夏。
“董事长很担心你。”尚夏夏说这话时很谨慎。
“你告诉他,过几天我会回去的。就算是为了爷爷。”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