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六县里算是最不利的,但恰恰都濡县受灾最轻。
如果只以天灾说事,保不准皇帝陛下也会这么问。
于是,刺史说,当然本官的责任也是不小,本官轻敌了!
刺史说,大雨来势最凶猛时,本官只是滞留在洋水县,坐等各县的雨情禀报,而没有亲临各地去走一走、看一看。以为各县的雨情都像洋水县那样尚在可控之列!
刺史说,其实在那一晚大雨最猛烈时,各县没有一个人到洋水来回禀,本官应该从中察觉到各县雨情的异常,是本官疏忽了!
刺史大人依然要自请罚俸,不是罚一两个月,也不是罚半年一年,而是自罚两年俸禄,而且要即刻把这个决定写进奏章报去长安。
至于澎水十四眼盐井的淤废,张佶身为主政县官,责任总是免不了的,刺史大人当众说,“难道一位堂堂的县令,没有人发号施令就不知道干什么了?在这样数十年罕有的一场大雨面前?”
张佶不好明抗刺史大人的意见,他只是痛心地说,轻视了原六县都水使李引大人的忠告。
一个“原”字再一次表明了张大人的观点,李引不再是在职官员,不再有权指挥抗旱之事。虽然李引说的话很正确,但是,是谁把这么一个正确的人罢了官的?
高审行心中冷笑,暗道张佶你心中再不忿,奏章还不是我写。
他摆摆手,要让大家散去,“本官要仔仔细细、一五一十地把这次的灾情向长安奏报……当然还有各位大人在抗灾过程中的表现,本官都要让皇帝陛下知道!”
于是底下的窃窃私语立刻噤声,这才是让人们深为忌惮的,刺史在奏章中的一个褒贬的措辞、一个语气的转折,都能影响一位县级官员的荣辱和升降。
洪杜县、石城县、信宁县官员们于是又争抢着对刺史要求道,“下官也必定要求罚俸的!”
听说夫人崔氏和女儿崔嫣已回府,高审行有些无奈地对众人说了句,“那就都罚,”然后起身回到后宅。
高审行不大好意思见夫人,本来他携夫人入主黔州,是要做一番大事业的,开荒、抗旱、引水,桩桩件件都是令人不得不刮目相看的大手笔。
但这么大的事业,让一场雨说冲垮就冲垮了!不仅他所有期待的荣耀转瞬化为泡影,还得绞尽脑汁怎么应对长安的诘问、压服治内浮动的人心。
看到了夫人时,高审行再添一阵烦恼,他真正的失败感来自夫人这里。
夫人深知他的沮丧,语气在以往的基础之上再柔和了许多,但在高审行看来,那也隐含着不动声色的嘲讽:看看,这便是你抛弃李引的下场。
苏殷说了高审行自澎水县离开后,山南西院那位官员的言辞。
高审行黔然不语。他已经想到了来自长安的愤怒,开荒抗旱了大半年原来就是这么个结果,若是一开始不这么干,会怎么样?
手下多数县令对他的抵制,也让他心中慌慌,脚底下似踩了浮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