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启梁露出不解之色。
“门主……”他不敢贸然发言,只是恭敬地呼道。
薛衣人修长的手指遥遥点向两侧。
竹道尘死后,他所部的溃兵向着两侧逃去,看似纷乱无比。
薛定锷布在两侧的诡异阵势,看起来松松垮垮,却如同海绵一样,将这些溃兵吸收进去,阵形却丝毫不乱。
“那是吸水阵型。”薛衣人平静道:“我儿子知道竹道尘刚而无谋,必定被我迅速讨取,但他却借此机会全军渡河,以吸水阵型吸收溃兵,完善阵线,转眼之间完成了对我们的包围。”
巫启梁一时恍然。
河滩并不开阔,如果竹道尘部与薛衣人相持不下,那么伤亡必定不小,不管哪一方,都是天子峰的宝贵战力。
同时薛定锷的主力哪怕渡河,却会被阵势完整的竹道尘部阻隔,难以获得投入战斗的有利角度。
这样说来,竹道尘的牺牲,本是薛定锷布置好了的!
巫启梁讶然道:“门主,你已看出了——为何?”
“这一战我只求打得精彩,同样不希望天子峰遭受太大损失。”薛衣人悠悠一笑:“我本是求死而来,竹道尘受我重恩,却背叛于我,我于转瞬间斩他人头,虽死,亦不负一生威名。倘若此战令天子峰损兵成千上万,元气大伤,又有何益?”
巫启梁看到了薛衣人眼中的欣慰之色。
显然,这些都在薛定锷的意料之中,薛定锷算准了父亲的想法,才施展出自己的阳谋。
那位看似戆大的大公子,原来是这样的心细如丝。
“祈祷吧,我的儿子。”薛衣人微笑着:“天子峰有了一位合格的新主人,但除非乱世再持续百年,也许百年之后,薛家才能夺得天下。”
他的神情异常潇洒,不但生死早已被他置之度外,血脉传承也与他全然无干。
虎死留皮,人死留名。而薛衣人所看重的,是志向的延续。
无论通过自己的亲生儿子,或者自己的女婿和忘年知己——吴锋。
薛衣人长啸一声,一挥手,卸去了脸上的伪装,回复到年轻时的模样。
素白色的流光,自他通体绽放出来,光耀寰宇,令薛衣人看起来如神似圣。
士卒们如窥神迹,纷纷欢呼如雷,而巫启梁亦为之讶然,以为薛衣人以奇妙的玄功令自己返老还童,来面对这最后的一战。
但只有薛衣人本人明白,他想留在世间的最后一幕,以自己本来的容颜,而非父亲的模样!
这二十多年来,他握住了天子峰的尊位,却失去了自己本来的身份。若非如此,他也不会如此地沧桑倦怠。
“诸位将士,随我冲锋!”
薛衣人目芒骤炽,扬声高呼,枪锋散出夺目的湛蓝,精气神在顷刻间提升至巅峰。
这一刻,他身后的二千七百名壮士,均感到魂血与薛衣人彻底交融在一起,无分彼此。
旌旗猎猎,刀枪森森,战阵当中雄风席卷,形成永远的定格。
此战之后,众人有存殁之分,生者是为人杰,死者亦为鬼雄。
当薛衣人率着仅有的部众,以必死之心冲杀向薛定锷的包围之时,薛定锷也完成了自己鼓舞士气的讲演。
“竹道尘将军曾经受过篡逆者薛衣人的私恩。”
“但区区私恩,又怎敌得天子峰数千年名分传承的大义!”
“他以自己的战死,证明他不是为了私利而战,而是以自己的鲜血,化作一曲忠诚的誓言!”
“千秋壮士,虽死犹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