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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克思《资本论》中的老王(2 / 2)

也是一波三折。

我们知道,陈启修是第一个全卷翻译《资本论》的人。之所以说是全卷,就是说在陈启修之前的1899年,蔡尔康曾经提到过《资本论》;1906年,朱执信也介绍过《资本论》;1920年费天觉还部分翻译过《资本论》。但他们都没有注意到“王茂荫”这个名字。直到1930年陈启修翻译《资本论》全卷时,才遇到“王茂荫”这个难题。

马克思原文中的“Wan—Mao—In”,被陈启修译成了“万卯寅”,当时日本高素之的日文译本将其翻译成了“王猛殷”或“王孟尹”。陈启修对“万卯寅”当然也不满意,便在下面写了一条说明:“我曾经托友人到清史馆查此人的原名,现在还无结果,这里姑译为\"万卯寅\",等将来查明时再改正罢。”

1936年,郭沫若读到了陈启修翻译的《资本论》,并在清代编年史《东华续录》中发现了这样一段记载:“户部右侍郎王茂荫奏:钞法未善,酌拟章程四条。并以兵民怨恨,自请严议。得旨:王茂荫身任卿贰,顾专为商人指使,且有不便于国而利于商者,亦周虑而附于条规内,何漠不关心国事,至如此乎?并自请严议,以谢天下。”

于是,郭沫若认定“万卯寅”应该是“王茂荫”。

随后郭沫若于1936年发表了《〈资本论〉中的王茂荫》一文。

从此“王茂荫”才真正出现在《资本论》里。 在晚清浑浊的官场中,作为官僚队伍中的一员,王茂荫在廉洁自律方面表现得也很出众。史料记载他:“性清淡,寡嗜欲。京宦三十载,恒独处会馆(即歙县会馆,今宣武门外。王为安徽歙县人)中。自本简约,粗布粝食,处之宴如。”“公余之暇,手一卷自娱,京宦三十年,未尝携眷属。”作为一名封建社会的“省部级”官僚,能做到这样真是难能可贵。

王茂荫的家训,也是他的遗言,其中一些内容今天读来依然有警示作用,现摘录几段:

“凡人坏品行损阴骘,都只在财利上,故做人须从取舍上起。”

“看着当下取来虽见为有,不知非灾横祸出而消耗之必且过于所取,须以当下之不取为消将来这横祸,则此心放得下。古云:漏脯充饥,鸩酒止渴,非不暂饱,死亦随之。当时时作此想,则自然不敢妄取。渴不饮偷盗泉水,热不息恶阴木。有志者须极力持守,方可望将来有好日。恐此后汝辈家产薄、家口多,衣食难度,遂至见利而不能思义,故切切言此,务务紧记为要。”

这些言语,虽为士大夫老生常谈,但苦口婆心,言之真挈,也是他自己人生的写照。

从叮嘱家人的另一件事上,可看出王茂荫对名利的淡漠。在封建社会,“坐一乘轿,娶一房小,刻一部稿”,即除了做官、娶妾,能刊印留下一部书稿,这是士大夫梦寐以求的事。

看王茂荫如何说的:“我之奏疏。词虽不文,然颇费苦心,于时事利弊实有切中要害处,存以垂示子孙,使知我居谏垣,蒙圣恩超擢非自阿谀求荣中来。他日有人入谏垣者,亦不必以利害之见存于心,能尽此心,自邀天鉴,可以望做好官。惟可传家,不可传世。断断不宜刊刻,切切是嘱。”最后还补上一句:“刻书是我所恶,无论何人总要想著书传世,将来必有祖龙再出,一举而焚之”。

在“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理学氛围中,士大夫把留名青史作为人生最高追求,王茂荫能把人生看得如此豁达通透,实在是罕见。不过,历史就是如此诡异,就是这样一位不想留名的人,历史偏偏永远牢牢记住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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