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哭了?”晏云枢伸指轻轻拭去,却止不住那泪珠落得越发汹涌。他心慌了,要去安抚她,却忽然变得笨拙,只知不住揉着她蓬乱的一头青丝。
月融狠命地吸了吸堵塞的鼻子,摇了摇头,一时让那只摸头的手无所适从。手悬停在耳后,被月融抓住,重新塞回了被子,放回了她的腰间。
她看着他眼里的无措,一瞬间多了惊讶、欣喜,而后是不敢相信,放在腰上的手一直在颤动着。月融深吸一气,伸手轻轻碰着他的脊尾,终是没能忍住哭腔。
“晏云枢,你疼不疼?”
晏云枢一愣,感受着那只手在脊尾的触动,心思忽得随着星河荡漾,回到了许多年前。他忽然明白了,她在对他说着什么。
“我不疼。”晏云枢握着身后的那只手,贴在胸口,让心脏跳动带着她的手一同震颤,才能让他从狂喜中清醒,真真切切地感受到这并非梦境。
“你骗我。”她明明只挨了一杖,就疼得昏死过去。他生生挨了那么多杖,怎么可能不疼?
她想不到幼时纤瘦羸弱的他该怎么熬过这场酷刑,想不到他在那座荒凉的别宫里该如何长大。他吃了那么多苦,于滩涂中苟延残喘,舍命救她,为她敛尸。
她,却如此轻易地忘记了他。
“已经过去很多年了,早就不疼了。”晏云枢拢她入怀,由着她在胸口乱蹭,不知糊了多少眼泪鼻涕。那些滚烫的泪水,轻而易举地瓦解他铸就得铜墙壁垒,“可你要是再哭,我便又会疼起来了。”
意料之中的,胸口挨了月融不轻不重地一拳。她似乎没再哭了,头埋在胸口,声音闷闷的:“他说你已经回家了。”
她抬头,又重新看着他的眼睛:“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他该怎么去告诉她呢?
在他一个人熬过那些伤痛后,去哪里寻她呢?在他寻到她时说与她听,她会不会信呢?在他知道她心中装了另一个人时,他会有多难过呢?在他拼命救她上岸她却仍然对他恶语相向时,他会有多绝望呢?
她曾经对他的厌恶,已经深到,哪怕是救命之恩,小花都不敢对她直言相告。只因太子曾说,他狼子野心不可深交,他水中相救乃别有用心。
她这么轻易地相信了有关他的所有恶言,就算他寻到她,告诉她,他便是过去那个北方的孩子。
她会信吗?她会在意吗?
晏云枢捧着她哭红得脸,看她还有泪花挂于长睫,终是忍不住,轻轻掐着她熟透的脸颊。月融咧着嘴,含水的眸子似怒还嗔,却没躲开。
“不告诉你,我是有私心的。”晏云枢手上用劲,将月融提得近了些。挺翘鼻尖擦过嘴唇,停在鼻梁下。呼吸交织如丝缕缠绕,她对上了他浅瞳的眼。
上一次看他的眼睛,似乎是在她下蛊的那日,只知他瞳浅眸深,有些不同于中原男子的俊逸风采。今日一见,才觉他光华动人。
深灰的瞳色,又不似老人那般浑浊的灰败之色。内里似有银色光华,衬得他眼眸清透,她甚至能在那眼幕中,清清楚楚地瞧见自己的身影。
他一定是个狐狸精吧?
月融似乎被迷了心窍,轻轻触上那上翘的眼尾。他本能地眨眼,抬起的手便又收了回去。
“别打岔。”月融狡黠一笑,“你方才说得私心为何,快些道来。”
晏云枢哑然,美男计失败,终究是躲不过“盘问”:“私心便是,我想试试,若你不知你我渊源,能不能让你喜欢上我。”
自然是不能的。月融忽觉有些心酸,毕竟上一世终其一生,都未曾见过她半分对他的笑意。
然而,她什么都没法说。
“为什么喜欢我?”月融没法回答他的问题,只好问着她心底不时萌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