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瑶是一个很好看的小姑娘,肤白貌美,唇红齿白,论谁见到都会喜欢的。
阿瑶什么都好,只是看上去有些痴痴傻傻的,没事的时候她总是围在井边笑,又跳又唱,又或者是盯着井看许久,旁人问她看什么,她说在看阿瑶。
我是他乡的一个女子,后来被发配到这个村庄当人民教师的,要是用现代的叫法,大概就是人们口中的“知青”。这些年,乡下改造,“下乡”成为了“围城”,乡下的人想去城中,城里的人想回到乡下。我属于被理想击败的无志青年,下乡来改造一下自己,或许会激起斗志,变得奋进呢?又或者是就此偏安一隅,了此残生,这……倒也没有什么不好。
我被发配的这个村庄叫“子虚村”。村口有沙梁,但没什么树,我总觉得我来过这个地方,但应该是没有的。刚进村时,村长很是客气,他说我是城里来的干部,应当有上好的待遇,但无奈他们这条件简陋,于是便把我安排到了阿瑶家。村长说,见我的第一眼就像极了阿瑶,他们都是迷信的人,或许我俩之间真的有什么渊源也未曾可知。
初见阿瑶的时候,她便朝着我笑。她穿着很朴素的,但看上去就很干净舒爽,比城里的那些普通女儿家还要素净些,我仔细端详着她,乍看确实是不太像的,但看久后,还真有七分相像。“阿瑶,来,我给你几件衣裳。”她笑着走过来,但并不要。我来这以后,阿瑶便变得很安静,她不吵不闹,也不再围井笑。我平日里负责教书,阿瑶负责做饭。院子里种了一棵柿子树,柿子树旁结满了丝瓜藤,夏日我们在藤下乘凉,秋日我们登高摘果,冬日在院前堆雪人,春日想着要种植什么好看的花卉才好。一年四季,屋顶的炊烟都飘得很高,或许正是因为这烟火气息甚浓的缘故,我不想离开这里了。
再后来家母写信,说父亲病危,我该回去了。我便收拾好了行囊,我说“阿瑶,我会回来的。”但未曾想后来竟也没能回去。父亲走后,过了五年,在家母的安排下,我结了婚有了孩子。丈夫待我倒也很好,他也是子虚村里的人。提到“子虚村”时,我却四目茫然,很是陌生。或许是曾去过的地方,但终究是想不起来了。
暮年时,丈夫已逝,儿女皆好,只我一人,那日像丢了神,误入了桃园中,大雾四起,沙梁前有石碑,上面刻着“子虚村”,我走了进去,待我的还是五十年前的老村长,他的长相没有丝毫的改变,这时的我好像老了,又好像没有。村长愣住了,他握着我的手叫我“阿瑶。”,但后来又惊醒过来,“你,不是阿瑶。”
我踱步到曾居住过的地方,地方还是那个地方,只是围墙矮小,再也没有了阿瑶。我第一次感觉到,原来院落是这样的小,屋顶塌陷,藤网空落,井水枯竭,只有柿子树还苦苦硬撑,它残落的叶似乎在等待什么,是在等我吗?我不知道。
“阿姐,阿姐,快醒醒,我们摘柿子吃了。”我看着眼前爬树的阿瑶,泪水不知怎的从眼角滑落下来。
庄周的蝶舞进了村庄,烟火袅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