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绩怅然一笑,朗声说道:
“这就对了,实在是情势所迫,我希望你去完成一件大事。”
他爱怜地轻抚她的秀发。
“大人所说的大事,我清楚。因为,我从你的眼睛里能看出来,那是一种炙热烤人的火光。”
“你很聪明,最起码比你姐姐勇敢。我很欣赏你。”
他离开后,徐娣走到暗室的窗边,憧憬地望着外面的漫天晚霞。
刘府女子教坊的方砖高塔,在残阳里留下黑魆魆的长剑型剪影。
徐娣听见姐姐领着那几个孩子,在点燃夜火时弹奏吟唱,以及高墙外孩童玩耍的笑闹喧哗。
就在一刹那,她好希望自己能在外面自由地撒野,和那些无忧的孩童们一起赤足嬉戏。
玩着令人快乐的游戏,穿着破烂衣裳,喘着粗气,红扑扑的脸蛋放着炙热。
没有过去,没有未来,也不用参加大人的宅邸晚宴。
在绵延的沁水对岸,有个青陵纵横、花开平野、深河奔涌的地方。
那里有高耸于太行山峦的黑石巨塔。
有旌旗猎猎,赶赴沙场的铁甲武士。
有白云苍狗般的旖旎风情。
只是徐娣那时年纪还小,不,还没有出生吧,她却记不得了。
那块位于沁水河畔,太行山下的宝地,姐姐信誓旦旦属于自己的土地,她从来没有见过。
当年她们躲避节节进逼的野人军团,被迫逃离长平时,姐姐还是个六岁大的女孩,而徐娣只不过是母亲子宫里胎动的血肉。
然而姐姐的故事听得多了,徐娣有时还是会在脑海里自行幻想过往的光景:
母后他们就着船影黑帆,在当空皓月下夜奔沁水,顺河而下。
她的长兄徐加在染血的沁水河畔与野人作殊死决斗,为他心爱的女人丧命。
一群变民盗匪,一夜之间将长平郡洗劫一空。
一名蒙面大盗提起金色宝剑,切开父王的喉咙。
母后逃亡之后九个月,她降生于荒山椰岛。
时值夏季风暴来袭,仿佛要把椰岛的城堡撕成碎片。
据说那场暴风雨骇人无比,停泊在沁水码头的船队被摧毁殆尽,巨石自山上崩落,坠入翻江倒海的河水里。
她的母亲难产而死。
就在“野人军团”率众来伐的前夕,她们继续亡命天涯。
一天深夜,一群盗匪冲进育婴房,把她们连同奶妈一起带走,在夜幕掩护下纵帆驶往远方的海岛。
她只依稀记得海岛的主人叫马丁,原先是个精神矍铄的魁梧壮汉,纵使后来眼睛半盲,还能从病榻上高声怒吼、发号施令。
仆人们很怕他,但他待徐娣始终亲切慈蔼。
他的双手犹如皮革般柔软,时常抚摸着她的秀发,逗着她玩耍,她会咯咯的大笑。
然而他始终没有离开病床,日夜被疾病的气息所缠绕,那是种湿热而恶心的甜味。
当时她们住在海湾一栋有着红漆大门的白色房子里。
徐娣有自己的房间,住房的窗外还有棵椰子树。
马丁死后,仆人们把仅剩的一点钱全给偷走,没过多久她们便被逐出那栋宽敞的白墙房子。
当红漆大门为她们永远关闭时,徐娣再也止不住眼泪,任由它们顺着面颊流下。。
从那之后,她们开始了漫无目标的流浪岁月。
姐妹俩靠卖唱生活,直到在荥阳郡的朱雀大街,在那个望山酒楼里,彻底改变了她们的命运。
徐娣相信运程。
人在呼吸第一口空气的时候才真正成为独立的生命个体。
所以人们常说的“气”一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