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太极宫,两极殿。
王公公从昨夜到现在,一会也没合眼,明显看出一脸的倦色,由于劳累,手里的拂尘掉落脚下,却浑然不知。
“大家静一静,刑部有人来吗?”
金銮殿上,李二显得格外苍老,一头长发高高挽起,罩在黑色的冠冕之下。
通天冠的下沿,不经意间,露出缕缕白发,宛若白云苍狗。
古有伍子胥过昭关一夜白了头,如今李二,一夜之间,又年老了四五岁,老态龙钟的样子令人心生怜悯。
王德被李二的玉音惊得一跳,发现手里空空,忙低头找寻,看见朝靴上垂落的拂尘,身子一蹲,顺势捡起来。
他抬头看看文官序列,不见刑部尚书黄文炳。
“禀陛下,黄尚书昨夜归府,在春熙路十字街东侧油条摊附近走失。家人和衙役现在四处寻找,一有消息,就会报告朝廷。”
王德转身看见,说话的,是一位四十多岁的紫袍官员,有点驼背,手里拿着一个奏本,好像有事要奏。
“贾侍郎,这点小事,也用得着在朝堂上禀报,你这不是耽误正事吗。黄文炳上有老下有小,又是多年的刑部尚书,觉悟高、素质硬,为人正直,哪位大臣不晓得。说年纪大吗,是有点大。不过,头脑清晰的很,不会走失的,说不定过不了多长时间,就会回来。”
王德说着,急忙将贾侍郎手里的奏本拿一份,呈给李二。
“贾侍郎,黄尚书不在,你就暂时主政刑部,看看有什么事需要提交朝议的。”
李二接过奏本,看看贾侍郎面色红扑扑的,吩咐道,“说吧。抓紧时间啊。”
“陛下,经刑部侍郎以及诸位郎中集体审定,本部认为,叛逆连坐法部分,规定兄弟仅没入官府当奴,处刑似乎太轻,应改为一律斩首。”
李二仔细看一遍奏章,沉思一会,高声说道,“左右仆射、六部尚书们,刚才刑部的提议,大家都听清楚了吗。听清楚了,你们发表一下建议。不要有什么顾虑,畅所欲言吗。”
大臣们立刻分成两拨,一拨代表正方;一拨代表反方。
半个时辰过后,各方已经有了结论。
吏部侍郎仇童俭上前一步,刚要发言,李二忽然抬头注视,他马上笑道,“陛下,我方的建议是——”
他哆嗦一下,颤音道,“臣以为,秦、两汉、曹魏、晋等王朝法律,凡是叛逆,一律屠杀三族,针对刑部的司法建议,老臣刚才已遵谕旨,与部分大臣深入研讨,大家一致认为,应当批准刑部的司法建议。”
“真正古代法律,父子兄弟犯罪,互不关联,为什么援用使大秦王朝灭亡的酷法,而改变使周、两汉兴盛的律令。《周礼·秋官》有言,‘父子兄弟罪不相及。’诛杀叛徒的老爹或儿子,足以威吓警醒逆贼。他如果连老爹儿子都不在乎,难道还在乎他的兄弟。”
仇童俭的话音一落,给事中崔仁师马上代表反方,提出反驳建议。
“王公公,你怎么看?”
李二没有马上作出结论,反而将问题抛给王德。
“老奴以为,给事中的观点似乎更接地气。律法讲究宽严相济,既不能宽泛失度,形同虚设,让百姓无所适从,也不能过度严酷,触及无辜。民心所向,乃良法善治,‘治大国如烹小鲜’,‘国之大者’律法为本,在立法上,应择其善者而从之。不可,生搬硬套酷秦之窠臼。”
王德一段高论,令正反两方心悦诚服。
“王公公之言,切中要害,分析问题鞭辟入里,臣信服。”
“王公公身居大内,学习不辍,对于法理研究,果然有一套。刚才的发言,用词考究,一语破的,却有探骊得珠之妙啊——”
正反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