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先生那儿回来,常羲刚坐下,连口热茶都没喝上,院里便落下了一只鸽子。
飞流指着那鸽子道:“鸽子……讨厌。”
常羲摇头笑笑,知道他真正讨厌的并不是鸽子,而是鸽子带来的信,然而她没有第一时间制止,飞流一道身影飞出去,转瞬之间就已经把鸽子抓在了手里。
见状,常羲伸手阻拦道:“别……它不能吃!”
飞流犹豫地回头看她,疑惑不解:“不能?”
常羲慢慢走过去,趁他不注意,一把将鸽子夺了过来抱在怀里,把嘴一撇,委委屈屈道:“我都陪你摘了那么久的果子,身上咬了好多包,你就不能可怜可怜我,放过这只鸽子吧?”
飞流歪着头想了好一会儿,应是觉得的确是对的,便冲她认真地点了点头。
“好。”
常羲笑眯眯摸了摸他的头发:“乖……”
她将鸽子脚上绑着的信接下来,递给飞流,再任由鸽子飞去。
“走,回屋。”
常羲闲下来捧了本书,坐在一旁,对着捧着信纸的飞流挑了挑眉,“念吧。”
“凤鸟还巢,将欲日食,三餐积微,泣血长啼。”
从捡到飞流之后,他便一直心智如孩童,因而念出这等文字,也毫无血腥之意。
常羲却……恶心得难受。
骁勇侯一直控制着重明的饮食,此事常羲自然是知道的,三餐积微,若不是靠常羲抵着,怕是早就会毒发。
既不能让骁勇侯知道重明不会有性命之忧,也不能真的让他病入膏肓,其中拿捏尺度的法子自然也简单。
这方法还是向好像无所不能的李必先生请教的,便是……以血还血。
从下毒那一日起,常羲便自己喂食自己草药,这许多年下来,一身血早就成了药血,每每送于重明的药中添上一些延缓毒性。
幸运的是,重明一直并未起疑。
一直跟在她身边的飞流自然也是清楚此事,因而……他极其不喜欢重明,甚至除了常羲以外,他对大多数人都是不友好的。
可是这样并不友好,万一她死了,谁来照顾他呢。
想着想着常羲便很是惆怅,手拖着脑袋盯着飞流发呆。
“不好。”
常羲被他严肃的语气唤得终于回了神,疑惑道:“嗯?什么不好?”
飞流敲了敲信纸,十分严肃:“他不好。”
常羲了然,轻笑一声,“是啊……他不是好人,我也不是。”
飞流摇摇头,坚定道:“你好……”
眸中罕见地露出了些许温柔之色,常羲放缓了嗓音道:“因为我对飞流好,所以对飞流来说我是个好人,可是于这天下人来说,我活着,就是某一天会引起朝廷动乱的炸药。”
飞流的眼神渐渐迷茫,太复杂的话他是听不懂的。
“没关系,你不需要懂,只要……你好好地活下去,我便很开心。”
常羲起身从案桌上抛给他一个果子,还未坐下,便听屋外的仆从扣了扣房门。
“郡王,秦侍卫来报,王上传唤。”
常羲的心咯噔一跳,此番遇刺,无论准备周全与否,自己的身份摆在这里,都会遭到重明的怀疑。
飞流皱了皱眉,开口:“一起……”
常羲面色平静,朝他柔声应下:“那你就在花园里玩,不能到处乱跑。”
飞流使劲地点点头:“嗯!听话!”
至庭院中时,刚巧碰上来送药的侍女,常羲便替了她,端着药碗进入重明房间。
“王兄?”
进门之后只见屋中放下了一道帘幕,后面人影微动,不是重明又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