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水村不富裕,都是低矮的土坯房,甚至还有不少的茅草房子。
唯二的两座青砖大瓦房,被衬托的更是格外显眼。
其中一座,就是沈家的。
苏影和爹爹相依为命多年,听他说过不少村里的陈年旧事,也包括沈家的。
沈默他爹叫沈进宝,有个双胞胎哥哥叫沈招财,据说两人长得一模一样,连亲生父母都经常认错。
二十年前的一场瘟疫中,沈家二老留下两个儿子就散手人寰。
老二沈进宝,也染了重病,奄奄一息。
老大沈招财,才十几岁,下跪磕头借遍亲友,方给爹娘办了丧事。面对重病的弟弟,少年沈招财一夜白头,天亮之后就去净了身,用去半条命,换回十几两银子留给弟弟治病还债,自己则随着老太监进宫去了。
也亏沈进宝命大,有了哥哥那十几两银子的卖身钱抓药,竟真得挺了过来。
又过了几年,天下大乱,战争四起,沈招财在宫里还惦记着老家弟弟的安危,便写了封书信,托人将弟弟带去了京城。
十五年前改朝换代,打了胜仗的新皇登基后没多久,沈进宝就带着老婆和尚在襁褓中的儿子回来了,同时也带来了哥哥沈招财的死讯。
“招财这一辈子,让人心疼啊。”苏文海眼泛泪花,“已经长大成人了再净身,本就要遭天大的苦,好不容易九死一生挺过来了,谁知还是没能熬过那场战乱。他一个太监身,到底碍了谁的眼啊,又是怎样惨死在乱……战中啊。”
“乱臣贼子”这句大逆不道的话,终于还是没敢说出口。
“到了。”终于到了青砖大瓦房前,苏文海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咳停后才咣当了几下大门,回过头来嘱咐闺女,“一切有爹呢,别怕。”
就这一句话,让苏影忍不住红了眼圈。
前世,她也有父亲,可她却从未得到过父爱。在她七岁时,父亲就领着别的女人进了家,把她们母女俩赶了出来。十七岁高考前夕,母亲因病去世,父亲不仅没有出现在葬礼上,甚至对她这个亲生女儿都没有一句安慰的话。
从那时起,苏影就觉得男人靠不住,小小年纪就下了决心一生不嫁。
可她现在,却从苏文海身上体会到了从不曾有的父爱。
苏文海因为担心她不被后母所喜,在原配去世的十几年里,竟从未动过再娶的心思。哪怕村民背后说着“绝户”之类难听的话,他也未曾动摇。
她小时候突发急症时,是爹爹背着她,冒着大雨走夜路去看大夫,回来时脚滑,不幸掉进了泥潭。
爹爹双手托举着她,整整托举了一夜,第二天被村民发现时父女两人才得救。
爹爹的手就是那时候废的,这么多年了,天气稍微见冷,伤患处便令他痛苦难当。
也正因为如此,父女俩的生活才过得如此清贫。
苏影美貌不假,可大伙都穷,谁敢娶个绝户家的闺女,以后还要多养一个累赘岳父呢?
苏影正回忆着过去,就听到爹爹充满歉疚的话。
“是爹拖累了你啊。”苏文海把手搭在门鼻子上,对闺女很是愧疚。
“一切都会好的。”苏影背过身去,吸了吸鼻子。
这时,院子里传出动静。
“来了。”门开了,蔡氏见到父女俩一愣,忙搓着手把人往屋里领,“原来是苏大哥啊。”回头朝屋里柔声招呼,“当家的,是恩人苏大哥来了。”
“不敢当,不敢当。”苏文海心中一暖。
苏影心里也是一阵阵暖流划过,礼貌地打着招呼,“婶子。”
还好,有蔡氏这句“恩人”,事情就不至于太难办。
对自己今天怼沈默的话,苏影不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