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郡守,朱襄大可以与其放心交流。
公子启甚至怀疑,秦王知道朱襄去了地方上,也不会培养自己的势力。因为太子政就在朱襄身边。
春申君沉默了许久,从公子启手中接过酒壶,喝了一口后问道:“公子为何要与我说此事?”
公子启道:“不是春申君问他的情况吗?”
春申君道:“也对。那他过得不好了?”
公子启摇头:“他或许并不认为自己过得不好。因为他可能不在乎这些其他人会在乎的事。”
自由地与人结交,与更多的人交流,拥有一块可以自己自由喘息的地方。
这种事,朱襄似乎不在乎。他看上去活得很开心,也是真心对待秦王那控制欲极强的一家人。
所以公子启劝说春申君,不要再对朱襄用离间计了。
没用。
如朱襄这样完全被秦王掌控的人,秦王都不放心,那秦王大概是已经彻底糊涂了。
而秦王不仅不糊涂,到秦王子楚,已经是三代精明人了。
公子启想着秦国未来还有已经早就崭露头角的太子政,他就不寒而栗。
楚国真的有希望吗?
就算他回到了楚国,楚国就真的能在秦国兵锋下存活吗?
公子启不蠢。他能在秦国受重用,就证明了他却有才华。秦国官场上可不养闲人。
所以公子启很清楚,自己和楚国的希望都渺茫。
他甚至有一种预感,若是自己当了楚王,说不定会成为楚国的亡国之君。
但他看见楚人来求他,看见来者是号称楚国的长平君的白头翁的门人,他还是回来了。
回来与这天下大势对抗。
“春申君,我会尽力保护你。”公子启道,“楚国已经很难了,少一个贤臣,就更难一分。我本就看不到希望,若你死在了权力倾轧下,这楚国未来就更没有希望了。”
春申君低着头问道:“公子何出此言?只是一些叛乱,很快就能平叛。”
公子启摇头:“叛乱不算什么。我说的是秦国,是秦国统一天下的大势。”
他从春申君手中把酒壶拿回来,又仰头喝了一口酒。
然后他抹了抹嘴,继续笑道:“我在君父离开秦国的前一年出生,在秦国已经生活了二十余载,对秦国一草一木都很熟悉。若非我是熊启,我已经是秦人。”
“春申君去了秦国,看到过秦国盛世的只鳞片羽。现在的秦国更强大了,秦国的人心也更齐了。这一切,都是朱襄公的功劳。只有一个完全不慕名利,甚至连贵族的尊严都不要的圣人,才能辅佐秦国建立这样的盛世。”
“我曾在咸阳学宫学习,我知道天下统一乃是大势。这天下已经纷乱许久,早就需要一个雄主统一,结束这几百年的战乱。”
“原本楚国有机会,但现在楚国变成了这样,除非现在秦王子楚和太子政全都暴毙,秦国突然陷入王位争夺而分裂,否则不管是楚国还是谁的什么国,都没机会了。”
“这一切我回楚国之前就知晓的。”公子启对春申君道,“朱襄公有一项本事,就是看人很准。他若以友相待的人,都是这世间顶尖的贤才。楚国之中,只有春申君能与朱襄公私下喝上一场酒,也只有春申君能得朱襄公一计阳谋,让君父冷落你。”
“你是朱襄公的友人,所以这话,我只与你说。”公子启道,“春申君,尽力活下来吧。说不定我俩会成为一对亡命君臣。”
他再次将酒壶递给春申君。
春申君握着酒壶许久,然后仰头一饮而尽。
不知为何,他眼睛有些湿润,心头有些发热。
即便是那位被他拼命救回的主父,也未给他以如此热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