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漪澜水榭。
“岑叔的削骨换脸之术炉火纯青,用上麻药,你将感觉不到任何痛苦。”
镜月躺在铁架床上,凝望头顶的横梁,淡道:“我假扮为使臣,胤皇会认不出来吗?”
暮沉衣道:“你大概不清楚胤皇的脾性。”
“这位使臣名叫梁月卿,长相一绝,是胤皇身边的第一宠臣。”
“宠、臣?”这两个字一出,从小在西陵皇族阴暗环境中长大的镜月,瞬间就嗅到让人难堪的气息。
“你想让我去侍奉胤皇?”他定定地望着暮沉衣。
暮沉衣低笑道:“慌什么?”
“放心,梁月卿其人最喜欲擒故纵之术,为人阴险毒辣,最是桀骜难驯,胤皇没在他身上讨到好处。”
“本座还会派出心腹影卫随时保护你,而你的任务,就是周旋,本座需要时间来布局。”
“当然,你也可以为你们西陵国打探敌情,本座不阻拦你。”
“本座说过胤皇会在中元节那天驾崩,就不会让他多活一个时辰。”
“届时,皇宫兴许会发生暴乱,本座会亲自来接你,你不用害怕。”
镜月道:“你为什么会那么有把握?”
“因为本座疯了啊。”暮沉衣眼底有癫狂笑意汹涌翻腾。
“跟疯子作对,他不死,谁死?”
镜月没再说话了。
右使更是从头至尾一声不吭。
麻药麻痹了镜月的感知。
他不知道过去了多长时间,当他昏昏沉沉醒来的时候,他已经在往返胤朝皇都的马车上了。
他抬手抚上自己的脸颊,眼神怔忪,余光一动,忽觉腰间有什么东西卡住了,他掀开里衣,发现里面裹了一本巴掌大的册子。
翻开一看,全是梁月卿这个人的性格爱好和惯有的行为举动,甚至他在胤皇面前的种种表现,也都清清楚楚记录,事无巨细。
“大人,您醒了吗?”马车停下,有侍女在外询问。
镜月藏起册子,一股大风刮过,将帘子掀开,侍女大喜。
“大人,您终于醒了!”
“我……”镜月堪堪从喉咙里溢出一个音,就猛然惊觉自己连声音都变得不一样了。
“大人,您怎么了?”侍女问。
这时,从队列中走出来一个随从官,挥退侍女,对着镜月恭敬一礼,道:
“凤鸣阁气候偏冷,大人一不小心得了风寒。唯恐大人有个三长两短,属下这才自作主张,送大人回去。”
镜月不动声色打量眼前的随从官,大概知道了这是暮沉衣放进来的影卫,也明白对方是在告知他如今的情况,于是道:“本官知道了,继续走吧。”
“是。”
放下帘子,队伍缓缓驶出凤鸣阁地界,前往胤朝皇都。
六月,骄阳似火。
奢靡帝宫,气氛森冷压抑。
年逾四十的胤皇发了火,原因竟是被臣子怒怼,导致龙颜大怒,但是最后却是雷声大雨点小,胤皇独自生着闷气,没将臣子处死,只让人跪在外面。
如今不过一盏茶的功夫,胤皇就频频抬头,随身大监看出帝王心中不忍,卑躬谄媚道:
“外面的日头那般酷热,梁大人病情才好,这跪久了,恐伤身啊。”
胤皇冷笑道:“让他跪。当真以为朕可以一而再再而三地纵容他!”
大监叹道:“陛下何苦呢,既伤了梁大人,也伤了您二人之间的情分,当心大人从此生了怨气,同陛下越走越远。”
“他敢!”胤皇猛拍案桌。
大监道:“梁大人向来性烈,陛下手段越狠,他越是叛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