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倚靠在榻上,瑞亲王叶韫骋坐在侧边,小心翼翼地用银匙喂着汤药。她小口抿着,半垂着眸子,看不出神色是喜是悲。有肩头,微微颤抖。
桑嬷嬷终究是按捺不住激动,这么些年了,终于盼到了这一天。“王爷您可回来了,太后险些就…见不着您了!”
叶韫骋拿着汤匙的手僵在了半空。
太后抬眸,嗔怪道:“桑嬷嬷,看哀家不掌你的嘴!一把年纪,话这么多。哀家不是好好儿的嘛!”她转向儿子,眼中有了些神采,“就是前些日子受了风寒,反复了几次而已,已经好了,不碍事的。”
她轻轻抚着叶韫骋的脸,这清朗的面庞,眉眼和神态,像极了先皇,他从小聪慧过人,性子也是最似先皇。
那时,她还只是顺嫔,因这孩子深得先皇喜爱,升了妃位。
不过太子之位早就属于嫡子叶昭。先皇后薨逝之时,太子已经羽翼渐丰。先皇即使非常喜爱最小的老七,权衡再三,依然做出了选择。
太子大婚之时,先皇赐予七皇子“瑞亲王”的名号。十二岁生辰一过,便送往南楚与北疆交界的封地辽城。许是心中内疚,先皇将她扶正为后宫之主。
叶韫骋有些不习惯母亲的亲近。十年来,再也没有过如此温情的时刻。
不过,他还是反过手来,修长的手掌盖过母亲的手:“是儿臣不孝了!”
脉象虽略有缓滞,却浮而有力,并非沉脉。叶韫骋狭长的眼睛眯了眯,扫了一眼桑嬷嬷,“病重速归?”
心中暗笑,脑海中却浮想起先帝的密旨:“非太后薨,此生不得返京”。
是的,先帝病逝,驾崩前也未松口让他回京探望。彼时,他正由先帝安排的道长带着四处游历,山川采风。只是谁也没料到,那道长误入万毒谷意外殒了命。
而叶韫骋,因体质极佳,被万毒鬼王一眼相中,扔进万毒池内千淬百炼。
京城方面的线报,早就由鬼王的人做好了安排。人人都只知,瑞亲王是出了名的闲散王爷游侠儿,却不知他竟是江湖中闻风丧胆的毒公子。
去年万毒鬼王归西,毒公子也顺理成章继任为了万毒谷谷主。
太后年纪并不大,四十有余,保养得宜,脸上也并未有明显的皱纹。
儿子归来,病情好转,精神气儿也起来了,脸色越发瞧着有了气色,神韵风采不减当年。
她宽慰地笑了笑:“吾儿孝顺。此次回京,就别走了罢!”景帝那边的人情,她给的足够多了,也该还一还了。
桑嬷嬷应声:“是啊,王爷,各方面都已安排好了。”同时,也递来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周身肃穆,并不复方才那番冒失抢话。
叶韫骋内心几个念头闪过,表面却神色未变,并未反驳,正欲起身行礼告退,忽听到帷帐外轻微的声响。“谁?”
桑嬷嬷一个回转便闪身过去,动作十分敏捷。只见她掀开帷帐,一只手呈抓握状攸地伸过去,却抓了个空。
一个软糯带哭腔的声音从脚下响起:“桑嬷嬷,小九,摔跤了!”
地上,叶柳晞半趴着,裙摆和帷帐混在一起,眼见着就是被绊倒了,正眼泪汪汪看着桑嬷嬷。
其实,她压根不认识眼前这大妈,只是听到杏嬷嬷提起过,太后身边有个比她资历更老的桑嬷嬷。
桑嬷嬷方才凌厉的脸色立刻换成了慈祥的笑容,蹲下身子抱起叶柳晞,连声关心:“哎哟,九殿下摔痛了没呀?别哭,啊,看老奴明儿就把这帷幔换掉,绞碎了给殿下出气!”
她一边整理着叶柳晞的衣裙,一边抹了抹小女孩的眼泪。“小祖宗哦,不哭了啊,太后要心疼啦!太后可最疼九殿下了!九殿下来了,这些个奴才怎么也不通传一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