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晚安转过身,深吸一口气,连声质问,语调颤抖:“为什么被抛下的人是我?说走就走,一道旨意就能让你毫不犹豫地离开我!当年你一走了之,如今还回来做什么?你回来便是要与我为敌吗?”
“就因为我蛇蝎心肠,就因为我祸乱朝纲,就因为我打杀世家,还是因为我是公主?你也跟他们一样是吗?因为这样要跟我划清距离,你也不要我了是不是!”戚晚安定定看着他,却突然低声笑了起来,毫不掩饰的笑。
那笑声断断续续的,带着嘲弄直穿崔明宣肺腑,他摇着头,眼眶发烫,哀求:“别笑了,永安,别笑了……”
癫狂的笑声戛然而止,戚晚安猛地后退一步,近乎失态地对他吼:“那我算什么?你稳固崔家地位的棋子吗?我在你眼里多轻贱,才能让你一丝一毫的留恋都没有!在你眼里,我算是什么啊?!”
她含泪望着他,琥珀色的眼睛睁得滚圆,泪不停的从里面涌出来,滑过脸颊。
他是一走了之,走得干干净净,什么都不留下。即便是年少时那样堪称为热烈和纯粹的思慕,也是有世家与皇族的利益关系你来我往。
哪有什么飞蛾扑火,只是被一腔孤勇的绝望所掩盖了卑劣而已。
“永安……”崔明宣的指尖在颤抖,碰了碰戚晚安的睫毛,滚烫的眼泪让他不自主的心疼。
他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一别经年悲喜,音容两渺茫。说是渐行渐远渐无书,实际上来得还要撕心裂肺。
等到重逢,他们之间隔了太多山水,那种隔阂融入了骨血里,难以消磨。两两相望,唯有泪千行。
所爱隔山海,山海不可平。
戚晚安颤抖着喘了口气,“我要做的事情,便要做成。我从小就不认输,崔玄旭,现在我愿赌服输,算我还给你,我不要再等你了。”
“七日之后,藩国使臣前来,父皇设宴款待。我会那时候动手,一网打尽。你管好自己的人别误闯,刀剑无眼,我不管谁是谁的人,格杀勿论!”戚晚安脸色苍白地急促说完,就扭过头用手帕捂住嘴咳嗽。
那帕子上分明是扎眼的血色,戚晚安拿绢帕捂住嘴,极力抑制咳嗽,连续不断,仿佛不咳到肺穿心烂便停不住了。
“永安……”崔明宣急忙上前一步,身边却极快地掠过一道身影。
再一看李照元已经在戚晚安身边扶住了她,神情焦灼,惶恐不安,“殿下!”
李照元小心翼翼地拍抚戚晚安背脊,转头对外喊道:“药!去拿药来!”
“不要……咳咳!不吃药!”戚晚安咳得两眼泛着泪光,却仍然倔强地不肯吃药。
李照元忙哄她,“好好好,不吃药,我们不吃。”
戚晚安良久才停息下来,缓缓地将绢帕从唇边挪移开来,沉默地盯着洁白绢丝上刺目的殷红血迹,骤然捏紧拳头,将整张绢帕收入掌中。
“殿下……”李照元扶着戚晚安的手,指尖在微不可查地发抖。
戚晚安蓦然笑了,似春山的秀眉一弯,眼如秋泓,光芒盈盈。
“走吧,让他也走。”她转过身,李照元扶她往内室走去。
“永安……”崔明宣抬脚想要跟上。
却被念慈拦下,“景宣世子,我们公主说了现在不想见你,请回吧。”
崔明宣望着戚晚安纤瘦的背影,想着她分明是在马背上打下半边天的明艳少女,却也是如此的脆弱。
他们年少时骑马射箭,赛马时她是能性子狠到拔下钗头凤刺马求胜的。那时候帝宫韶华极盛时,谁会料到, 他们最后还是兰因絮果。
他心存芥蒂而又心存侥幸地想着很多如果,若那个谁没有离开,若那个谁没有出现,若那个谁赶上告别,若那个谁不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