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阳书院虽然三年才收一学子,但千余年也有三五百个弟子,要是都晃着脑袋在书院里吊书袋,这日子没法过了。
白帝压根儿也没打算养一群读书把脑子读坏了是非不分五体不勤整日搬弄古人的道理来糊弄世人的废物,读书是为了足远,足远才可见真知,风雨磨砺后的道理远比守着古人的理更有道理。
白帝给书院立了一个铁打不动的规矩:弟子入院九年后全给丢到江湖中去,是龙是虫看个人造化。
子阳书院散养的方式造就了弟子五花八门的出路。
三年一届的收徒典礼其实就是走个形式,更多的是让游历在外弟子们回归见个面,喝喝酒,吹吹牛,彼此朝个面混个脸熟,因为啊,任何人都抵不住岁月带来的苍老。
有些当初被打手心的弟子如今成了书院的老师,拿着戒尺乐此不疲地抽着学生的手心;有些弟子成了一朝重臣,正在把书院的理念搬到朝堂中去;更有些弟子走着走着就没了,无一列外的最后一眼都是望向自己挚爱的书院。
三年一轮的庆典,弟子不分贵贱贫寒都会济济一堂吃酒打屁,完事了男子多半躺在书院房顶上一起看月光,或一起剥光猪跳大江,该怎么热闹就怎么来;腼腆的女子为此不少红了脸,骂着男生的脸皮很不要钱,直爽的女子被吵烦了,直接走到江边将一众人的衣服收了,至于跳江的人怎么上岸,不在考虑之中。
书院就这么热闹着,享受着学子们的欢颜;学子们尽情欢歌,享受着这些廉价却又珍贵无比的师生同门之情。
两相宜皆尽欢,不羡神来不羡仙,蜀风铺就白帝城,书院情谊满人间。读书人仗剑,断不去情义,斩不掉思念,且进酒,不许生离愁,待到来年今日,还一起大醉方休。
当一缕阳光穿透了书院的大门,一晚没睡和睡得迷糊的人都到了广场上,席地而坐,等待着楼阁上那一声钟响,敲钟人,新收弟子也。
潜力越大,敲出的钟声便越是悠远,整个巴蜀大地清晰可闻,高官达贵会松了墨笔,农夫会放下锄头,商贾会下了马车,渔夫会收敛了垂钓,皆整理衣衫眼望白帝城恭敬一礼。
白帝城存,巴蜀安;书院在,薪火可以相承,为书院而礼,遥祝书院又添了位济世的弟子,应该。
老院长坐在首席上,看着刘半城与安静登阁,也没有理会弟子诧异的眼光,自顾自拍着膝盖,老自在了,如果换个老农来,那模样活生生的是风寒腿病犯了。
规矩是人定的,当然也由人来改,人被拘束于规矩不自在,那么这个规矩就不是好规矩,破了又何妨?
刘半城来到大钟前,转头望向落了半个身位的安静公主,那个小美人摇了摇头,微微一笑,很有点红颜祸水的味儿,这让刘半城的心突突了一下。
定了定了神,刘半城才将眼光投向那古朴的青铜大钟。
钟面刻滔天的洪浪,浪头直奔钟顶而去,顶有神兽蒲牢,四足微缩,倾头望洪峰而嘶吼,双目圆睁,不怒而威。蒲牢胸腹间中空,有粗大麻绳穿过,悬于横梁之上,虽经岁月流逝,铜钟依然无尘无垢,洁净安然。
抓起钟杵上的悬绳,刘半城闭上了眼,一股悲愤和不甘再次涌上了心头。
他知道,这场洪水是共工怒撞不周山导致天河水泛滥到人间引发的大祸,退往昆仑山人和兽望向被洪浪淹没的家园时,就如蒲牢一般眼含血泪,恨不得一声喝退那滔天的巨浪。
仙该诛啊!刘半城牵绳带着钟杵轻轻往前一撞,一滴泪下。
钟声起,宏亮递出百丈,转为轻柔,轻柔再进百丈而衰,衰声不绝再穿透百里,于此已弱不可闻,却在这时,仿佛有什么力量激荡了弱声,瞬间拔高轰然炸开,霹雳之声,不知几万里。
这一刻,刘半城额上仙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