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十七将一行人请进了衙门,实在是她没脸把人拦在门口,任那来来往往的人打量。
她可不想看见,路过的凤阳百姓脸上,一个个的脸上写着,瞧,衙门欠人债啦,真是不幸啊!诸如此类的看好戏的眼神。
还有更重要的一个原因是。
来讨债的为首的那人,摘掉了头上的帽子,露出了锃亮的脑门儿,令唐十七无端信服了几分,并非是因为他们是佛门中人,而是她想起来,上午听到过的对话。
卫安叮嘱常青,不要说漏嘴他闯祸的事,她也抽空想问的,几次都被案子打断,也就自然而然的忘了这件事,没想到事情这么大,债主都上门了。
她拦住了一个行色匆匆的捕役,“你们去后院,找找常主簿和卫小郎君,尤其是卫小郎君,一定要他亲自过来一趟,就是本县在前院等他,速来。”
捕役看了眼这群,乔装都不太会的和尚, 一个个神色淡然,又仿佛天然的高高在上,没想到来衙门告状了,看起来,庙里的,说得神乎其乎,其实也就那么回事儿嘛。
他匆匆瞥了一眼,就去寻人了。
唐十七将人带至前院公堂外,未入公堂的原因,实则是这六人来并未直言告官,二来出事的是她衙门里的人,事情未明之前,切莫将事情闹僵了,免得无法收场。
她拱了拱手,趁捕役寻人的空隙,问道:“敢问几位大师,方才说的讨债,是为何故?”
那位领头的师父,重新把帽子戴回了头上,仿佛就是一个不会做生意的商人,偏要学人做生意一般,半点弯弯肠子也没有,“小僧,法一,今早衙门里的两位郎君,来灵光寺参拜,坏了我佛如来的金身,主持着我们寻了事主,早日修好......”
“阿弥陀佛!”法一念了声佛号,又道:“近来去灵光寺参拜的人多,佛祖金身迟迟不修好,恐佛祖怪罪,参拜的信主生了怨怼。”
“主持逼不得已,才让我们几个上门,找上县衙的,还请县令勿怪。”法一说着道歉的话,身子却挺得十分板正,仿佛衙门里的人,也是再普通不过的信徒。
唐十七倒不在乎这些虚的,只是觉得这些个和尚,从小在衙门里待久了,脑子有些不好使,她做凤阳县令,大大小小的事,都是她说了算,不怕她开口让对方在此混不下去吗。
但她想到对方口中的民愤,又不由得有些无奈,如果是一两个还好,一群百姓信奉的,如果处理不好,则是一场灾难。
百姓心思纯善,容易被人诱导;但他们心性坚韧,百折不挠。
如今世道有些乱,凤阳县里和道观都已经空了,据留守小童说,是出山助人去了,而这和尚庙,在最乱的时候,高高的关起了山门。
凤阳有了起色之后,寺庙又开起了门,迎来不少香客,过着一年四季都太平的日子,还有香油钱,保他们吃得油光水华。
这期间他们只需要做一件事,替香客解签算卦之流。
而那几个小观里,有的主人已经回来了,而有的则是由原先留守的小童撑起,其间经历了什么,外人无人得知。
唐十七思及此处,态度不免强硬了几分,“佛祖不是普渡世人的吗,无意摔坏他的金身,又不是故意为之,何苦揪着一个凡人不放?”
“信佛祖的百姓们,知晓他们信的是大度的,自也不会在此等小事上,斤斤计较,”唐十七见法一就要张嘴反驳,又道:“况且不过半日功夫,贵寺就好似衙门拖欠了几年一般,上赶着讨债,好似我衙门里的人,不负责一般。”
“常主簿既然留下名姓,便断不会有赖账一说。诸位这般大阵仗,倒让本县以为,常主簿带着闯祸的人,逃之夭夭了。”
法一的嘴张了张,一时竟找不到合适的言语来反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