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的威严在迁都长安时就开始消散了,直到王师东归时,被李傕、郭汜等追兵打败,更是几乎无存。
最初来到河东时,君臣潦倒,天子居于棘篱之中,门户无关闭。君臣朝会时,没见过天子升朝场面的兵士们毫无体统的趴在篱笆上看热闹,毫不避讳的人挤着人,看到公卿们一本正经的朝拜,仿佛看戏似得哈哈大笑。
起初还有大臣感到不悦,气愤的出来呵斥,但却被飞扬跋扈的白波军将士直接笞杀。
诸将专权,不仅擅杀尚书,甚至还派遣婢女谒见天子,或是自带酒食在天子身边大吃大喝,侍中拦下不让他们进去,诸将便喧呼骂詈,最后拦也拦不住。
这个情况直到朝廷来到安邑改元后,接连受到王邑、张杨等郡守资助,在地方实力派的支持下,朝廷恢复了一些元气,才让白波军诸将的态度有所收敛。
但白波军诸将跋扈的情况仍时有发生,上一次胡才在范先手上吃了个暗亏,于是杨奉等人对朝廷恭敬了不少,可远在闻喜的韩暹并不知情,还以为朝廷跟以前那样可欺。
这次韩暹一来便直闯御营,他自然是习以为常,可在好不容易恢复一些威仪的天子面前,无疑是另一种挑衅。
李乐还没赶过来,在侍臣们惊骂之际,刘登先站了起来,拦在中间。
剑履上殿是权臣的标配,刘登还没混到这个程度,他觐见天子时早已乖觉的取下了佩剑,此时手无寸铁的站在韩暹面前,心里慌得不行,面上却是镇静淡然。
“以前朝廷播越,事事艰难,故而一切从简,俗礼可免,如今朝廷改元后气象更新,君臣一心,矢志东归,自然要重整威仪,好使天下归心。”刘登朗朗说道:“将军身为朝廷大将,东归功臣,与朝廷一荣俱荣,将军难道就不应该深思吗?”
韩暹愣了一愣,一时还没转过弯来:“你是何人?”
他不认识刘登,自己也从没见过朝廷里有这样年轻的人,更没有遇到这种情况,居然还有人当面拦着他呵责他。
韩暹的脸色有些不满,手不由得摸上了剑柄。
天子见状,立即说道:“韩将军不得无礼,这是我的执戟郎中。”
“执戟郎?”韩暹狐疑的打量着刘登,冷笑道:“一个小小的执戟郎中,居然敢在我面前说话,还不让开!”
“我若是让开,将军是否还要携剑觐见天子?”刘登知道此刻他不能退,韩暹这么没头没脑的闯进来,显然是没有从杨奉他们口中听到任何风声,还以为朝廷可欺,更有可能的是……韩暹是杨奉等人故意派过来的刺头,想借韩暹来打朝廷的脸。
“你管得着么!滚!”韩暹怒不可遏,将剑拔出了一截:“再敢拦本将军,小心我杀了你!”
刚护送天子到河东的时候,韩暹一言不合就能随便打死尚书,即便是司隶校尉他也能派人在路上推搡、羞辱,何曾在天子面前受过一个小小的执戟郎的顶撞?
刘登伸手按住了韩暹欲拔剑的手,但对方是行伍之人,手劲可比他大多了。
就在刘登准备张口喊帐外静候的许定进来帮忙时,李乐终于带人赶到了。
见到眼前这副景象,李乐先是吃了一惊,随即冷喝道:“韩暹,你要做什么?”
说着便有人上前拦下了韩暹。
刘登松了口气,往后退了几步,惊魂甫定的他一颗心还在怦然跳动。
再也不这么冒险了,天子的威严关他什么事?犯不着为了刷好感而去冒生命危险,犯不着、犯不着……
韩暹见是李乐,冷哼一声,把剑收回鞘中,由于李乐负责天子宿卫,他便以为刘登是李乐的部下,便对其说道:“你何时招了这么个人,太没规矩了,连我都敢拦!”
到底是谁没规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