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珈言一行人来到了一栋十分老旧的筒子楼前,楼体已经在几十年的风吹雨淋中失去了原本的颜色,污糟糟的,压抑得很。
楼内的墙壁也早已斑驳脱落,水泥砌成的楼梯又窄又陡,上面还堆积了废纸、塑料瓶之类的杂物,堪堪留出只能允许一个人通过的狭窄缝隙。
有婴儿撕心裂肺的哭喊和夫妻之间的拍桌子吵架声传出来,充斥了整间楼道,使得这个空间愈发逼仄。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顾珈言都不敢相信在锦绣繁华的江城,竟然还存在这样的地方。
就像是被浩浩汤汤的时代发展浪潮所遗忘了。
他拍响了其中一户的房门。
"谁啊?"里面传来不耐烦的叫嚷。
"您好,我是辖区派出所的基层民警,来做人口普查。"
过了好一会,才有一个女人趿拉着拖鞋过来开门。
"呦,还有人到这地界做人口普查?这活得连畜生都不如。"
顾珈言并未理会她话语间的嘲讽,他挂上基层公务人员惯用的亲切的微笑:"请问你们家现在有几口人?"
"我、孩子他爸,还有......"
说到这,女人突然顿住,她不自在地理了理头发。
"您家有几个孩子?"
"没有孩子。"
"可是您刚才说......"
"死了,死了行了吧!"
"方便问一下孩子是怎么去世的吗?"
她抬起头死死地盯着顾珈言,眼中泪光闪现,带着浓重的恨意。
"车祸,车祸撞死的,撞的七零八碎,看不出人样,这个回答你满意吗?满意吗?!"
她重重地摔上了门。
像他们这种拿公家铁饭碗的人怎么可能理解他们这些生活在臭水沟里的臭虫,没有人会把他们当人看,他们甚至不如菜市场的猪肉值钱。
她倚着门框无力地滑到地上。
孩子,你也别怪妈妈,活着受苦有什么意思呢?不如死了好。
"我不是撞死的。"
"什么?"
顾珈言看向那二十三只鬼,一时之间不知道是谁在说话。
"我不是撞死的,"一个扎着羊角辫儿的小女孩飘了出来,她睁着懵懂的眼睛看向那道紧锁的房门,"为什么妈妈要撒谎?她不要我了吗?"
顾珈言攥了攥拳头,却不知该如何安慰她。
"顾叔叔,我是被砸死的,我亲眼看着屋顶那道缝隙越来越大,然后吊灯就掉下来,砸在我身上,好疼啊,真的好疼啊,我都疼哭了。"
"顾叔叔,我很少哭的,因为妈妈总是不开心,如果我哭了,她就更不开心了。"
顾珈言忍不住红了眼眶,他蹲下身,与小女鬼平视,声音哽咽:"你叫什么名字?"
"陶乐,妈妈都叫我小桃子。"
"小桃子,你知道你为什么会被送到孤儿院吗?"
"妈妈说,那是新幼儿园,有新衣服和玩具,还有很多小朋友。"
"你们的爸爸妈妈也都是这样跟你们说的吗?"顾珈言看向其他的小鬼。
他们怯怯地点了点头。
"顾局长,"阿宁飘了过来,一脸担忧,"如果所有的父母都不愿意配合我们......"
"没关系,这才第一个,还有其他二十二个人,还有躺在医院的四个。阿宁,为了这些孩子,我们不能放弃。"
他们继续去敲下一户的门。
开门的,是一个挺着孕肚的神情怯懦的中年妇女,杂乱的刘海下有遮不住的淤青:"你,找谁啊?"
"您好,我是来辖区派出所来做人口普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