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国公解甲归田多年,单看外表会让人误以为是个慈眉善目的富家翁。
不过当他冷下脸盯着一个人审视时,周身的凌厉气势,就会化为实质般的压迫感,让人喘不过气来。
文承望那点被吹捧起来的狂妄,面对威名赫赫的信国公时荡然无存,缩在马车的角落连呼吸都不敢用力,生怕碍了老人家的眼。
他是真的后怕不已,恐吓萧小侯爷不成,反被彭勇那个吃里扒外的叛徒当作路障摆到了官道正中央。
当时,所有人还不知道要阻拦的是信国公。
文承望这次出城时为了抓住程大牛父子问出圣旨的下落,因此身上没带任何能证明身份的路引、户籍文书或是私章。
全身上下都是彭鸿轩孝敬的,除了奢华金贵,没任何用处。
那些彭府护院就更不用说了,本就没什么脸面,彭勇在办事前还特意让手下们换掉彭府统一裁制的衣服鞋子。
不知情的人打眼一看,跟普通的盗匪毫无区别。
尤其是架在文承望脖子上的大刀,刀刃上还有干涸的血痕,在阳光的照耀下散发着寒芒。
那是划伤程大牛右臂的刀,持刀者的手一直在抖,却不敢松开。
萧昀舒带着人离开了,树林里还埋伏着弓箭手,谁敢不按计划做事,就会被当作真正的盗匪就地格杀。
他们怕得罪文承望,怕回府被问责,更怕就这么死了。
因此当萧昀舒开口说给他们一个机会时,彭勇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
在彭勇壮着胆子拦路喊话的时候,文承望眼看着对面的人疾驰而至,一度绝望地闭紧了双眼。
直到一道苍老浑厚的声音说出宛如天籁的两个字,“停下。”
后面发生的事情,就超出了文承望的理解范围,只知道马车内的慈祥老人是信国公,自己似乎是得救了,又像是被抓了。
“方才所说若有半句虚言,罪加一等。”
信国公扫了一眼手下记录下的供词,彭勇等人对意图绑架程大牛父子的罪行供认不讳,连带着将前因后果也交代了。
一回生二回熟,反正已经是第二份了,签字画押的动作都透着求生欲。
文承望阻拦不及,干脆坦白圣旨的隐情,急中生智想出了新的说辞,“国公爷,都是一场误会,下官和彭大人是担心圣旨落到有心人的手里。”
“刚才不是真要对程大牛父子做什么,而是演一出戏给幕后之人看。”
“只是底下人不明就里,下手失了分寸。”
文承望越说越自信,仿佛自己一开始就是这么打算的,说到最后还委屈上了,“国公爷,那程大牛只划破了点皮,下官可是差点连命都没了。”
“萧小侯对我的成见太深,望您老能主持公道。”
按照信国公以往的脾气,早就将满口胡言的文承望扔下马车,管他是太常寺少卿还是昭仪娘娘的兄长。
当年哪怕皇子犯错,他都敢上手教训。
之所以还能容忍文承望坐在马车上,是因为萧昀舒让彭勇带的话,提醒他这也可以算作战场上的突发事件。
宠妃的家人与主将的亲友,孰轻孰重,并没有绝对的衡量标准。
重点在于皇帝得知后,会怎么看待做出抉择的将领。
信国公哼笑一声,“算那小子运气好。”
他与先帝共事多年,深知对方的脾性,遇到这种情况敢于先斩后奏,做出不惜一切代价取胜的决策。
换成当今那位笃信道教、沉溺于书画蹴鞠的享乐君主,不退兵极有可能埋下祸根。
这一局,算打平手。
文承望见信国公忽而皱眉,忽而冷笑,也不敢问,只当对方是应下了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