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乱的现场竟然相对显出了几分静默。
江慧嘉没有再说话,她目光平淡又深沉,落在面前这对罹受苦难的母子身上。
其实她不是铁石心肠,只是她的职业注定使她游走在生死之间,就必然要比旁人更多几分冷静镇定。
就算心中再不忍,理智也必须占据绝对上风。
妇人哆嗦着嘴唇,一开口,声音细弱得几乎是从喉间挤出来的,她满含渴望地问:“截……截断手臂,我儿就有救了?”
尾音颤抖,简直像是绞了心肺才终于吐出了这样几个字。
江慧嘉道:“不截肢必死无疑,即便截肢也不过九死一生罢了。我并无把握,十成中不说一成,便是半成也无。”
这样的话,在这样的时刻,被她这样平静地说出来,简直无法不使人心觉残忍,暗生戚然。
“你……你……”妇人张着口,结着舌,说不出完整的话,也做不出决断,末了,她“哇”地一声,当场又嚎啕大哭起来。
“天爷!你没心肠,不开眼,叫我这样苦……”
她哭得太惨烈,声音之凄厉高昂,居然盖住了现场的嘈杂混乱,一下子又引得不知道多少目光往这边看。
那头烟树庄里的大火终于被扑灭得差不多了,大火烧过,留下一片残壁。万幸的是,这火总算控制在烟树庄范围内,没有再过多地波及到周围民居。
这边的哭声吸引到那边救火的人,人们欢呼未竟,听到这头动静,呼啦啦竟又三三俩俩地围到了这边来。
尤其领头的是宋熠一行人,宋熠身边跟了张英标、娄县尉等,张英标还穿着官服,腆着富态的腰腹,纵然脸上黑灰几道,有些狼狈,但那“官样儿”却是十足。
旁人纷纷让道,痛哭中的妇人陡然醒觉,一下子就转过身,看到了穿着官服的张英标。
她顿时眼睛睁大,“啊”地一声扑到张英标脚边,大声道:“官老爷!官老爷你救救我儿子,她……她竟说不能救!”
她指着江慧嘉,惶恐地控诉:“她不是神医么?我亲眼见她把死人救活的,我亲眼见的啊……呜呜……”
张英标虽然亲临了火场,但他素来油滑,只在外头比划,却并不会真的亲自入场救人,因此他这时候倒还有些说话的力气。
“这个……”他就为难地笑了笑,“下官也不是大夫,个中究竟,委实不懂……咳……”
他直接看向江慧嘉道:“江大夫,可是有为难之处?”
这样问,看起来像是在为妇人的诉苦“主持公道”,实际上根本就是将主动权完全放回到了江慧嘉身上。
虽然张英标其实可以有百十种方法轻松将责任往江慧嘉身上推,而不必帮她开脱。但宋熠就在旁边看着呢,张英标这样的老油条,不过是言语间的文章,简简单单就能卖宋熠一个好,他又岂能不卖?
江慧嘉唇角微微动了下,到底再说了一遍:“若叫我动手,必尽力而为。然则医者治病不治命,小可医术有限,既不敢保证,自然更不能做欺瞒。”
这已经是极大的耐心了,如果江慧嘉真的是脾气古怪的神医,这个时候怕不早就甩袖而去。
只不过她在现代从医,如何处理医患关系也是必修的一门课程。她能够理解患者家属此时的痛苦,对方并不是要故意找茬,所以就算是累得一句话都不想多说,她也还是愿意多解释几句。
怪脾气神医,装装门面唬唬人就好了,真要江慧嘉怪脾气,她还怪不起来呢。
可是对面的妇人却只咬住一点:“你连死人都能救活啊!你连死人都能救活……”口中喃喃,似是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