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氏哭得撕心裂肺,宋老爷子往日里最烦她哭,常常她一撒泼便不耐烦与她计较,但这一次宋老爷子硬是铁了心肠。
他倒也不再强硬斥责余氏,只是淡淡道:“不将五郎记到崔氏名下也可,误了五郎前程,改日你莫要再哭。”
余氏的哭声戛然而止,她原本其实也不是很懂嫡庶之分,乡下人家不讲究这些。但她来到宋家后,毕竟也跟崔氏相处过十几年。崔氏是大户人家的大丫头出身,人都说宁娶大家婢,不娶小户女,说的其实是大家婢女因为所见所知不同,在规矩见识方面往往更要胜过小户女子许多。
崔氏就是规矩顶好的人,她的容貌性情不必说,往日里的行为举止也无不有礼有度,那种种做派,常将余氏比得越见粗鄙。余氏从前常用泼妇手段挤压崔氏,但其实从心底里,她对崔氏是极羡慕的,羡慕以至妒恨。
也正是因为如此,余氏对崔氏的一切都极为留意。
崔氏性格柔善,面对余氏蛮不讲理的泼妇作风常有些无可奈何,但实际上她骨子里的大妇架子却端得十足。余氏与她相处十几年,恨崔氏是一方面,可是另一方面,在她的潜意识里,她自己都不肯承认的地方,她其实也未尝不觉得崔氏是比自己尊贵无数倍的。
这时候宋老爷子改了口风,只提到宋五郎前程,余氏反而被宋老爷子那轻描淡写的话给吓住。她惶恐又茫然,一时都有些怀疑自己。难道说,比起做自己的儿子,五郎做崔氏的儿子的确可以前程更好?
她收了声,整个人都如同死了半截般,又痛苦又茫然。明明觉得不甘心,是想要再反驳的,可话到嘴边,却竟是一句也吐不出来。
余氏最终茫然地被宋大郎扶着走了。
江慧嘉从旁目睹一切,虽然觉得余氏吃瘪是件令人愉快的事情,可亲眼见识到这宗族礼法的力量,见到了宋老爷子的话语权,又见到了余氏在这件事情上的无能为力,她心中仍然免不了生出戚然之感。
她并不是同情余氏,而是通过余氏,又更深一层的体会到了在大靖朝,在封建礼法主宰社会规则的如今,女性地位之低下。同为女子,她自然难免更多深思几分。
余氏往日里是何等的嚣张霸道,就连宋老爷子都多让她几分。可这一旦上了正式场合,余氏却竟然连保住自己亲生儿子在律法与礼法上也归自己所生的权利都没有!
当然,这也从另一个方面体现出了,原配与填房之间的差距有多大。
不过很快,江慧嘉就知道了,原来不是原配与填房之间的差距太大,而是嫡妻与妾室之间的差距太大。真正三媒六聘光明正大娶进门的填房也是嫡妻,除了祭祀时要对原配牌位行妾礼,其余各方面,不论是在权力还是地位上同原配的差别其实并不大。可余氏不同,她当初只是以妾室身份被抬进宋家门的,就算后来被宣称是扶正了,可这妾室扶正,跟正经娶回来的能一样吗?
余氏被宋大郎扶了出去,宋老爷子又要求其余人也都退出,却独留了宋柏山与宋熠、江慧嘉这三人。当然,几个见证人也都留了下来。
宋老爷子道:“三郎夫妻两个虽是不分家产单分了出去,但根底上他们还是宋家人。这分出去以后,他们要搬去何处,何时搬,如何般,江氏的嫁妆要如何清点,这些都需商议。”
算是对宋家其他人解释为何单留宋熠夫妻与宋柏山的缘由。
等到其余人都出去了,宋老爷子却只说道:“慧娘的嫁妆是慧娘私产,当然都由慧娘带走,此事毫无疑问,不需多议。此外,搬家那一日,还当请亲家来人做见证,清点慧娘嫁妆。”
这些都是应该的,众人纷纷点头。
宋老爷子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