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黝黝的屋子里传出模糊不清的语声。陈爱国间或回头朝里看一眼。
陈川突然觉得自己平静下来。因为过度焦虑而产生的类似心脏收缩般疼痛的错觉平息下去,清凉的山风把脸上的汗气带走,通体透爽。他稍稍用力把手腕从外婆手中抽出来,然后这才感觉到左手里一大包东西的分量。
他就提着十几斤重的包一口气从山脚跑到了半山腰。居然现在才重新感受到重量。
沉甸甸的提包勒得指骨发白。陈川转头小声跟外婆说:“我先去放东西嘛。”顿了顿又说:“外婆,我不会走,我爸也不会走。”
外婆尴尬的笑了笑,又拢拢头发。“晓得川娃儿最孝顺。”她想要掩饰什么一样笑着说:“以后找大钱……”
说了两句就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讪讪的闭上嘴巴。
陈川又像点头又像摇头:“那是我妈,我肯定要孝敬她。”
外婆看他那副样子,一脸淡淡的不知道在想什么,只好又笑了两声。干瘪的,没有任何水分。
过门槛的时候陈爱国头都没回的说了句:“你去看看你妈。”
陈川动作一顿,然后“哦”了一声。
屋子里没有开灯。只有阳光从头顶瓦片的缝隙间透下来,可以看见光线里灰尘上下飘荡。以前还有个窗户,结果某一次陈川他妈发疯,把所有的玻璃都砸了,陈爱国索性拿旧砖裹了些灰泥封了窗口。
陈川没急着进屋,等到眼睛适应黑暗以后先把包放在墙角,然后朝缩在墙角的人影走过去。他熟门熟路的避开可能会绊住他的障碍物,一边轻声叫:“妈,妈……”
然后有细弱的声音回应他:“川娃儿……”
陈川一愣,然后发疯一样冲过去,不管中间踢到了什么,他两下把母亲抱住,一迭声喊:“妈妈,妈妈,我是川娃儿,我是川娃儿……”
一只枯瘦粗糙的手慢慢抚到他背上。
陈川跌跌撞撞的跑出来,全然不顾周围的人,只晓得抓了父亲的手兴奋得大喊:“爸爸,老汉!妈,妈妈认得到我咯!”
陈爱国低低头,然后说:“去了医院……”
陈川高兴得说话嘴都在哆嗦:“爸爸,我们去给妈妈看病!走医院!”
外婆走过来急吼吼的喊:“看病?哪点来的钱嘛?还不是我们屋头出!川娃儿,你爹分都不出!现在又想喊到我们!你个人看嘛,上回的医药钱,好几大百,全部都是我们出的!”
陈川不知所措的看看父亲,又看看外婆。
三姨在外婆身后几步阴阳怪气的说:“还是个男人,连个人婆娘的医药费都出不了,好出息!”
陈爱国没理陈川三姨。他看着儿子兴奋的面孔轻轻点点头。
女人插了腰急赤白脸的吼:“陈爱国,你莫指到起我屋头,分都没得!”原本在脑后系成发髻的头发松散开,乱发拂在脸上,混着一脸油汗,状似疯魔。
人群里有人看不过眼:“你这个当姐姐的可以哟,个人妹妹看病都不出钱。”
外婆有些坐不住,犹自想解释:“我们屋头还不是困难…”她眼角瞟到陈川,还在嗓子里的下半句就咽了下去。
“陈老哥,喊大队书记来嘛。你们屋头这个事,喊大队来弄!”有人在给陈爱国支招。
三姨大怒,扭身朝人群骂:“哪个****搓搓在批垮(罗嗦)!?”
农村里最怕的不是什么莽汉子,最多倒是泼妇。因为她闲得能天天上门闹得你全家鸡飞狗跳不得安生。不说碰她一指头,就是骂上一句也能让女人在你家门口打滚撒泼哭天嚎丧,让全村人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