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不为不是蠢笨之人,只这片刻间,已知自己并未死去,定然是单嫣赶来将自己救了,如此说来,岂不是妻子也一同获救?当下目中放光,问单嫣:“啊,嫣儿,我知道了,是你把我救了,那你嫂子……她……她……”单嫣侧面避过他的目光,只低声道:“不为哥哥,你……要保重身子,不要太难过。”胡不为听说,心中一沉,满面欣喜登时僵住。却听单嫣续道:“我赶来时,你还有一丝活气,可是嫂子头上……她……已经来不及了。不为哥哥……我真的没有法子。”说着,肩头抽动,双手覆面低低哭泣起来,她与赵氏一向交好,这一番哭泣,一半是自恨,一半也是痛伤。胡不为心中悲凉,想到终于还是与妻子天人永隔,登时灰心,一点生气也没有了。此时再有万千银钞,千里广厦又有何益?缺了那个体贴可亲的爱人,缺了那双时时微笑的眼眸同他共喜共悲,他便再是荣华富贵寿延千年,又有何欢趣?
麻木悲哀到了极至,脑中便变成空白。胡不为挣扎着坐起身,掀开被子下床,光着脚就想冲出门外。哪知腿脚绵软,才走了两步,一个踉跄登时摔倒。他被黑衣堂主击得重伤,命悬一线,虽得单嫣施展妙手救回了,但身体精气受损过巨,一时哪能尽复。心中愤恨已极,这身体偏又不争气,胡不为直欲便死,趴在地上双手狠砸地面,呜呜哭出声音。单嫣见状,收了哭声起来将他搀好,仍带回床上躺了,柔声劝解。可是爱妻新死,这忧烦心结是片刻间开解不得的。胡不为圆睁双目流泪,自愤、伤命、恨天诸多情绪一齐涌上心头。不由得又是一阵爆发,一拳砸到床板,咚咚震响,双腿左右乱蹬,将一床被子都踢到了床尾。
哪知一阵婴儿的啼哭传来,将他从心魇拉回房中。胡不为吃了一惊,转头看时,却见一个瘦瘦小小婴儿,用衣裳密密包了放在床内侧。小家伙满脸血迹,跟一只小猫儿一般大小。头顶软膜跳动,两只眼睛鼓胀还未睁开,被他的大力动作惊醒了,小脸儿涨的通红,张开小小的嘴,唇舌鼓动,开始细声细气哭叫。两只小小短短的手臂,比自己的拇指粗不了多少,粉生生的不住摇动。胡不为呆呆看着婴儿,脑中又迷糊起来。问单嫣:“这是谁的孩子?……你的?”
单嫣面上微有尴尬之意,白了他一眼,说道:“你的!嫂子用身子将他护住了,他一点没受伤……我用法术将他催生下来了,是个男孩儿。”孩子本来还要两月才能出世,然而赵氏已然殒命,生机尽绝,再不能供养他气息。若单嫣来迟些时候,不用法术将他催产,只怕他也永无出世之日了。可叹这小小孩童一生多乖,尚在胎胞之中便已两历生死大难。其命运波折辛苦,离奇坎坷之处,当真令人扼腕。眼下终遇贵人,助他出世,也不知他日后能否应了坊间箴言:大难而不死,必得享后福。
胡不为又喜又悲,看见孩儿眉眼间果然依稀有妻子模样,眉目清秀,张着小嘴呱呱哭叫。两只小小的拳头紧紧攒握,不住挥动。他身上裹着一件淡紫色衣裳,翠绿的衣襟上绣着鲜黄色丁香图案,这正是胡不为去年春节缝制,赵氏死前身上穿的。胡不为心中百味俱杂,一时不知言语。看着眼前孩儿生机正浓,亡妻却已尸骸冰冷,其生死之隔,止悬一线,思来岂不让人断肠?当下忍耐不住,眼中泪水簌簌落下,尽滴在孩子脸上了。那婴儿双目未开,只会蹬腿啼哭,一点不知他父亲心中的苦痛。
那边单嫣劝慰道:“不为哥哥,嫂子既已去了,孩儿便只有你来抚养,她在泉下也不愿你难过的。你该谋划一下将来的出路,好好带了孩子,嫂子才会安心。”
胡不为听了话,搽去泪水,仔细检视孩子。单嫣包裹的甚是仔细,先用软布将他搽得干净,脐带也剪得利索。再用细软的兽绒将他包了,外面裹上赵氏的衣裳。她体会赵氏生前之愿,盼以衣代人,用她衣服裹了,便似赵氏自己抱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