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收过后,天气微凉。与李夫子的约定就在眼前,然而,林得中却连字都认得七七八八,更谈何作诗,写字呢。
不过,林家老二一家,对儿子只是生气,到也并不担心。他们早就做了打算,预备作弊。由林士修亲作一诗,交与李夫子,谎称说是林得中所作。
林士修对此十分自信。以他才华横溢的文学功底,高中状元的笔力,若作诗一首,充作幼童之作,难道,还怕李夫子看不上吗?
于是,他便耗费了好几夜的心思,作下一诗,交于林得中,让他日夜背诵,并理解其中之意。
“你怎么还没记下!”
“我叫你记不住!叫你记不住!”……
田里又传来许氏责打林得中的声音,还不时掺和着林士修的责备声。林得中趴在许氏的腿上,拼命扑棱着手脚,嗷嗷惨叫。“我不要蒙学,我不要蒙学啦!”……
越喊就越挨打,越挨打,就越叫,恶性循环。
林复声老远儿地看着二叔一家,挥汗如雨地在地里犁地寻宝,心中有一瞬间,却也感到不忍,可再想想这些年,林士通的辛劳,他便张了张眼睛,转身回林家院子去了。
这天,林士通进了山,杨氏和老太太王氏正在忙着收拾割下来的麦子,一家人各有各的忙碌。
林复声因为年幼,祖母王氏现在又视他为善财童子,不让他干活儿。于是,林复声便捧着书,来到老爷子的房里。
祖父祖母的房间,设置的有些像是书房。墙边一张农家火坑,靠墙角几只简单的衣柜。窗前,便是一张书案,和一把竹制的椅子。桌上常年平铺着宣纸,一个简易的笔架上,只挂着两支毛都分了叉的毛笔。桌角上的墨砚到是湿的。在书案一侧,则立着一个书架,上面空空落落的,这里,大部分的书都已经传给了林士修。只是最近,似乎又不知从何处,多出了几本手抄书。
清晨起来写几笔,这是林老爷子早年间就已经养成的习惯了,只要是头脑清醒的时候,他便要更衣,净脸,洗手,之后,才依窗俯案,写下几笔。随后,再将写下字的纸,团一团丢弃了。
他知道,在这个世间,没有人会真正欣赏他的才华。与其,被他人看到丢弃,到不如,自己丢掉来得有风度。
林老爷子一见林复声来了,脸上浮现出一丝怜爱的笑容。“复声啊,书又看完啦?”
林复声点点头,扬起小脸儿,冲林老爷子微微一笑,随即将书递了过去。
“这回,你又想看什么书啊?”林老爷子摸着林复声的后脑,微笑着问道。
林复声习惯地跳上竹椅,取下一支毛笔,直腰正首,于墨中沾了沾笔,轻轻提腕,在宣纸的一角,写下几个字,《文心雕龙》。
文房之物,对于农户人家来说,绝对是奢侈品,为了节省,林复声的字,总是尽量的小。
林老爷子凑上前,俯身看了看,笑道:“复声年仅五岁,竟已经要看《文心雕龙》了啊!哈哈哈……”
明朝时期,对于幼童的发蒙教育,主要是读一些简单易懂的书籍,例如:《蒙求》,《三字经》,《百家姓》,《千家诗》,《幼学琼林》之类。
若再往上一层,才开始学作诗词,写文章,写八股文,同时,才开始读记一些更高的书籍,像四书五经,《文心雕龙》《古文观止》等。
林复声五岁,按常人来说,通常此时,才开始识字才对,可他却已经读到了《文心雕龙》,岂能不让林老爷子欣喜。
林复声冲着林老爷子顽皮地笑了笑,一副自信的神态。
“嗯,好,爷爷这就给复声默出来,复声明日来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