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慕儿一路有马骢作伴,倒还算轻松。只是雨季绵长,竟几乎不曾停过。
两人待在舱内,闲来无事便聊天喝茶。李慕儿问得最多的,还是马骢的私事。
“你接着说接着说啊,骢哥哥,你送冯小姐回家,然后呢?”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什么?难道从那以后你们再没有见过面?”
马骢面对李慕儿的质问,眼神飘忽地回忆了好一会儿,才点点头道:“嗯。我对她无意,她一个闺阁小姐,自然不好总是来找我。况且后来青岩姐和兄长先后走了,便更没了相聚的理由。”
说起这两人,李慕儿心中自然又有遗憾,场面便忽地静了下来。
马骢这才意识到自己把话题带偏了,忙宽慰道:“其实兄长去找青岩姐,也是好事。万一……”
正要说个万一,船却突然一个骤停,令两人猛地失去了平衡,身子齐齐往前跌去。
马骢筋骨好,反应过来立马稳住,还伸手扶住了李慕儿。两人疑惑对视一眼,皆大感不妙,互相搀着走出了舱门。
原来,连日下雨,虽然避免了本该渐渐炎热的天气,但过分的雨水最终带来了灾难。
霖雨大溢,河水暴涨,黄河决堤于张秋运河东岸,张秋上下渺弥际天,东昌、临清一带河流几乎断流,影响了运河交通,南北运道全线中断。
幸好,对李慕儿他们而言,只是前路断了,就近靠了岸,改走6路迂回往南便好。可他们浑然不知,此时他们要途径的山东,是怎样一场天灾人祸。奔泻而下的黄河水,如脱僵野马,卷起滔天巨浪。黄泛区居民因事前毫无闻知,猝不及防,堤防骤溃,洪流踵至;财物田庐,悉付流水。无数村庄田舍一夜之间荡然无存,数十万人流离失所,沦为难民。
是以当一路差点散尽零钱碎银后,李慕儿恍然觉得,大事不妙。
此时他们身处山东东昌府的边界,距离决堤的张秋镇,不过十数里。
“到处都是从张秋过来的难民,再这样下去,我们都要成难民了。”马骢暗暗拦下李慕儿伸进钱袋的手,将她拉离眼前的几个乞丐。
李慕儿回头望了眼那一老一小,终归不忍,跑回去给了几个铜板。这一举动惹得近旁一群乞丐迅围了过来,李慕儿无奈之下只好摇着头往前躲开,倒惹得几个没要到钱的一阵白眼。
民不患寡,唯患不均。李慕儿回过神来想想,马骢说得也没错,以她一己之力,能帮几个人?又能帮得了几时?
她转而对马骢说道:“张秋遭难,临近乡镇合该开仓放粮,收容难民,为何我们这一路行来,却丝毫不曾听说这样的消息?”
“也许,朝廷还没下达消息。”
“不可能,他最是关心民众安乐,有此天灾,必定早就颁布了急令,将如何妥善处理受灾百姓放在第一位。”
………………
李慕儿猜测得没错,同一时刻,紫禁城中,朱佑樘正不知道第几次召集内阁官员,讨论黄河决堤之事。
对不知情的人而言,这次的决堤只是天灾,可对朱祐樘、乃至整个朝廷而言,这回的洪灾,却是早有预见,原本可以避免。
这得从弘治二年的那场洪灾说起,也是同样的黄河决堤,不过位置是在开封黄花岗,一下子河南全境乃至山东南部,全成了黄泛区,中原大地一片泽国。
当年朱祐樘派了户部侍郎白昂前去治水,白昂是个严于律己的清官,长久以来他都坚持一个信念:老百姓的饥寒比皇帝家的坟重要。在这样一个官员的统筹策划下,整个治河工程进展顺利。但白昂却并未轻松,他隐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