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轩在心底微笑起来,这个姑娘,从见她起,就是聪明又从容的。之前她仿若包裹着冰层的玉珠,泛着温润的光,碰触却是冷的,她行事得体又疏离,明明就在眼前,她微笑着,感觉像隔了千山万水。一举一动都合乎规矩又拒人千里之外。
今天他第一次见到她抱着碧玉时的温暖,就像冰层融化,微微的露出细小的水痕,她是温暖的,只是她只给愿意的人温暖,那么纤细的眼角眉梢,却是满满的倔强。
刚才她出乎意料的发怒,几乎是她第一次情绪的外露,之前回京的路上,他多次从侧面打听沈瑾瑜家里的状况,她虽没有闭口不谈,却总是不急不缓,将话绕开,让人束手无策无计可施。今天她开始有情绪的流露,也算另一个阶段好的开始。
程轩便带着沈瑾瑜往回走。穿过竹林,他们走小路,绕到了穿堂前,往回走的路上,怕她不满的情绪是因为要面对一个陌生的环境,便安抚的向她简单介绍了家里的人员,父亲常年不在家,母亲李夫人主持家事,有个嫡亲的妹妹程婉,还有庶弟,程信,及表妹顾明珠,母亲是很纯良的人,虽是陇西李家的嫡长女,却不问政事,他温和的安慰着沈瑾瑜:别担心,我母亲是很温柔的,弟弟妹妹们也都很守规矩。他们很好相处的。
沈瑾瑜笑笑,好不好相处,在她准备要留下的那一刻已经不重要了。
他们并没有回到先前的客院,而且穿过垂花门,到了一个小院子,门口写着近月轩三个大字。
程轩告知沈瑾瑜:“你今后就住这里,你与我妹妹都住西院,今后与她们都能做个伴,我妹妹程婉与你同年,表妹顾明珠略大,都是极好相处的人。”
他们走入院中,不出意外的,碧玉早已经将行李搬来,安置在东厢的,她见到程沈二人进来,高兴的迎上去,福了一礼,沈瑾瑜没让她福下去,快步上前扶起碧玉道:“不来这些虚礼,我们要去给夫人请安,事情多着呢,可不能失礼。”
说完就将碧玉拖入房间,她的行李与昨天的新衣服都被送了过来,沈瑾瑜略翻了翻,有两三套,都是些绯红与赤红色,艳丽的很。她挑出一件对碧玉道:“有劳姐姐帮我配一下了。”
碧玉见她初时的沉稳都不见了,又如同之前在韩家时的随心洒脱,心里又亲近了些,她愣了一下,还是为沈瑾瑜选好了衣服,沈瑾瑜此时便打开房中桌子上放的食盒,将放在最上层还略有点温度的药一饮而尽,拿了一粒旁边放着的蜜饯海棠,用帕子擦擦嘴,就开始换衫。
沈瑾瑜的心里虽然没有看起来这么轻松,但是她要给大家一点信心,她若都死气沉沉,那么谁能快活的起来,而且,过去的经验是,就算是再难过,只要装的开心点,最后多少都会开心一些的。
碧玉为沈瑾瑜选好的银朱色团花上衣,配了月白色的裙子,发型倒是没有改,碧玉比划了一下,将沈瑾瑜头上的绢花取了下来,又从李夫人那里送来的首饰中挑了两朵米粒大小的珍珠穿成的珠花。碧玉稍犹豫了一下,倒是没有再为沈瑾瑜擦胭脂水粉。
正装扮着,外面就听得院外有阿姐阿姐的叫声,沈瑾瑜便知弟弟来了。
沈怀瑾已年过八岁,因为不是程府的血亲,因此不便入住内院,沈瑾瑜心里盘算这,请程轩帮忙找一家书苑,可以让弟弟先读书。
沈瑾瑜正心里想着,却留意到沈怀瑾叫着阿姐的声音突然停住了。她与碧玉出门看,沈怀瑾在院中与程轩相遇,尽管昨天住了一晚,却仍旧不能消除之前被“请”去大营和囚禁的不忿。他礼貌性的与程轩打了个招呼,便相对无语起来。见得姐姐出门,沈怀瑾便跑了出去,细细的打量了沈瑾瑜一番,道:“阿姐你的气色好多了,昨天,我真给你吓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