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子落下,黑白棋子交错纵横,两杯清茶泛着缕缕细烟。房间的窗口边,白景枫双手枕着下巴,微蹙着眉。白莫寅偏头看他一眼:“怎么?”他嘿嘿一笑:“让我再想想,再想想……”视线缓缓逡巡在棋盘上,嘴里喃喃出声道:“御景山庄内,除了可儿姐姐,也只有我跟二哥下棋不用让子了。”说完后他又小声嘀咕道:“虽然从来没赢过……”
白莫寅端起茶杯轻轻晃动:“当初秦老先生教你学识,你说读来无用,他便转而教你棋艺,可你当时又是怎么说的?”白景枫听了这话,立即干笑两声:“秦容那老家伙迂腐得很,尽教那些乱七八糟的规矩一大堆,我实在学得厌烦。若是换了二哥教我,我定然是个好学生。”
白莫寅叹道:“秦老先生可是京城名师,请了他来给你上课是你的福气和造化。若是连他都教不好,我又有什么能耐能教好你这顽劣之徒。”白景枫自知理屈,吐了吐舌头,才终于叹道:“这棋我没法下了,横竖都是……”说着还偷偷看了白莫寅一眼,见他没有多言,于是主动把棋子收好,分黑白两色置于盒中。
这棋局结束得极快,白景枫性子急躁,原是不喜下棋的,然而只想着有二哥指点一二,便是任何事情他也甘愿。此刻见白莫寅右手斜撑着头,正有些疲惫地闭着眼睛假寐,他轻声说道:“二哥若是累了,去榻上歇会儿吧,这里我来收拾。”白莫寅只摇摇头,并未说话。
最近的日子里,二哥总是在不经意间面露疲倦,气色也颇差。白景枫心中担忧,却不知如何问起,低头沉吟片刻,他又提议道:“要不咱们去镇上逛逛?这里跟北方的小镇可大不一样,总觉着多了一股子灵气。”他说着就来了劲,张口便道,“就连姑娘都要水灵些——”话音方落,他忽的闭了嘴,停了片刻才干笑道:“我是说……去看看风土人情也不错。”
白莫寅自然知道他昨夜出去风流之事,也不太多过问,只是嘱咐般说了一句:“凡事把握好分寸,你毕竟是御景山庄的少主。”这意思再明显不过了,无论在外面做些什么,你都必须学着放聪明点,切莫落人口实,为家中招来麻烦。
白莫寅说这话,并非毫无由来。白景枫身为御景山庄的小少爷,从小被母亲和家眷们溺爱,因此行事作风颇为任性嚣张,再加上他小小年纪就练得一手好剑法,受人称赞,自是更加不知天高地厚。这些年在江湖上游荡时早已经惹下不少是非,且不说在外嚣张跋扈,杀人如麻,即便御景山庄内,他平日里也动不动就在自己的宅院内****聚友,玩乐至深夜,毫无节制可言。
为此他没少挨过父亲和大哥的教训,说他年龄虽小,却行事嚣张狂妄,迟早要吃亏。白景枫心中不服,却也不敢冒然顶撞。倒是二哥白莫寅,对他的事向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偶尔提醒他两句,也尽是轻描淡写,说得不重。然而捅了大篓子,却尽是二哥替他解决的。
今日听白莫寅提起,他立马乖乖应道:“二哥教训的是,景枫以后注意便是了。”静默片刻,他又试探着问:“那二哥你……”白莫寅却只是摇了摇头,望着门扉轻叹道:“明宵已经在外面等了很久了,我还有些事要跟他说,你先去吧。”
若换做平时,白景枫自然会听了话离去,可是今日,他却忽然觉得有些委屈,杵在原地未曾挪步。见白莫寅转头望向他,他立马稍带埋怨地道:“二哥前些年还常陪我外出,教我骑射,近来却甚少理我。爹爹已然去世,大哥又刚坐上庄主之位,事务繁忙……”
白景枫说到这里停住,露出一副凄然的神色。他想起年少时二哥在后山的密林里教他骑马射箭的那些日子,也是与今日相同的暖阳清风之下,迎风驰骋,纵马引弓,胸腔中尽是年少轻狂的恣意飞扬,心里霎时涌起难以压制的怀念和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