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闵二年元月十四。
瑾熙在即将离去的前一夜,反复思量,终而在入夜时分遣着素锦将瑾仪唤来了乾东殿。
结果不到半更的功夫,阮瑾仪便携着贴身女官苏映匆匆自荣惠宫赶来。还未等南影将殿门全然推开,瑾仪便好似急不可耐般的提起裙摆大跨一步迈了进去。
此刻瑾熙正端坐于主位之中,手捧着青鸾铜纹的汤婆子,循声徐徐抬首,只见瑾仪身着一袭淡粉色的宫装款款而至。她的衣裙摆处皆刺着颜色明丽的瑾熙海石榴花,项带色泽饱满的蜜蜡串珠,娇小玲珑,乌黑柔软的发丝亦尽数绾成妩媚的倾髻,插着式样别致的凤翅蝶镶珍珠步摇,行动间广袖宽松,柳腰纤细,自是一番楚楚动人。
昔日里单纯可人不谙世事的小妹如今被这般隆重地装扮起来,瑾熙一时竟觉着有些眼生了。但不想其一开口,却是娇嗔满满的哭腔。
“姐姐,你终于愿意见我了……”
素锦不紧不慢地眼神示意苏映,尔后二人双双离去,内殿之中终剩这姐妹二人。
待殿门阖上之时,瑾熙终而沉静启声道,“瑾仪,我今日唤你前来,并不代表原谅了你。”
瑾仪闻言一怔,继而自嘲般地轻笑出声,再度扬眉抬首,似是也冷静了下来。
“我知道自己不配得到任何人的谅解,但选择了如今这条路,我并没有后悔!”
“荒唐!难道你真的以为陛下会钟情于你吗?”瑾熙秀眉紧蹙,先前舞旋宫外遇刺时寂泽修竭力将贤玥护在身下的一幕骤然映于脑海中,“你可知生死关头,他会护着的究竟是谁?”
瑾仪神色淡淡地垂首望着脚下米白色的拉花羊毛地毯,全然不以为意道,“不是我,且我也并不指望是我。”
“阮瑾仪,我不明白,纳兰贤拓向来对你百般呵护,且你自小与他亲密无间。你先前究竟是被什么迷了心窍,竟会做出逃婚这等大逆不道之事!”
“姐姐,你今天唤我过来,难道就为了问这个吗?”瑾仪右手仰抚云髻,形态惬意风流,开口犹是字字清脆道,“若是如此,还恕我无可奉告。”
望着眼前自己妹妹如今这举手投足间陌生的模样,瑾熙终而重重地叹了口气,复而抚额疲累声道,“瑾仪,姐姐要走了,今日一别,或许我们姐妹二人此生再难相见……”
“姐姐,你要到哪儿去?”
闻言如此,瑾仪一下慌了,先前的伪装瞬间消失无踪,几步上前便直直地跪坐在了瑾熙身下。
窗外疏梅淡月,犹有阵阵梅香随风越窗而入,芳香沁人。
长夜漫漫,温醇静好,这一夜久违姐妹二人卧在榻中聊的极长,直至第二日破晓时分,瑾仪才在简单洗漱后不舍地启身离去。
日出日落,转瞬便再度黄昏。纵使清雪如许,依旧难挡满城欢庆。
夜风清冷,贤玥伫于西北角的城墙之上,独自俯瞰这上元佳节中京城内的盛世繁华。
极远处忽而传来了一阵绵长的钟鼓之声,想必便是上元灯会的十八声更鼓。在寒寂之巅的眺星楼中,由钦天监主持,并有一众得道高僧焚香礼佛,念诵九九八十一遍平安经文,向佛祖祈祷着来年帝国的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贤玥不曾想到,瑾熙此去竟会如此顺利。
望着炙凤国与西凉国的两队浩荡车马顺利通过昭武门,贤玥这几日来悬着的一颗心亦算是放下了一半。想必不过几日,庄瑞贵太妃于寿康宫中暴疾离世之事势必震惊朝野,这世上,亦不会再有名震天下的璧朝第一美人阮瑾熙了……
尔后发生种种,自有寂泽修所担待着,亦非她所须担心的了。她现在须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