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吱呀”一声,卧房门从外面被推开,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妇端着一盆水走了进来。
“娘,您不是受风寒了吧?”少妇关切地问道,“让您夜里早点睡,不要编织到那么晚,您总是不听。”
妇人慈爱地笑笑:“没事,女子多数体较寒,打几个喷嚏很正常。倒是你,身子越来越重,眼看着就要临盆了,干些轻巧的活就好,以后这洗脸水洗脚水什么的不要再端。这个家里哪里多出一根线一粒石子我都能感觉到,你不用操心我,照顾好自己和腹中的孩子比什么都重要。”他们裘家就留下这一根独苗苗了,当年若不是因为这个侄女,她也不知有没有勇气戳吓自己的双眼,愣是成功躲过重重追杀改名换姓存活下来。
那时,逃生逃到身心俱疲、不想继续亡命天涯的她意外得知兄嫂都没了,不到一周岁的侄女成了隔壁十岁傻子的童养媳,一直愧对继父、继兄的她深夜偷回侄女连夜出村,躲在一座古墓里蒙着眼睛训练了一年之久才下狠下心戳吓双眼,眼伤愈合后带着侄女出古墓来到临州府城,买下这座小院定居下来。现在整条街上的邻里都很熟稔地称呼她裘娘子,也都知道她是死了上门夫婿、带着女儿生活的可怜寡妇,其实裘是她继父的姓。
凭着自小学习的织扇技术和成为死士后受过的残酷训练,裘娘子姑侄两的生活渐渐安定,并且丰衣足食。侄女裘念祖十六岁那年,裘娘子给她定了门亲,说好做上门赘婿的。赘婿姓程名鸣风,是个百无一用的秀才,自寡母死后连活着都困难,更勿论读书,遂百般讨好住在同一条街上的裘家母女,自荐做上门赘婿。
虽然程家穷,连住房都是租赁的,但大家都说程鸣风实诚本分又有才气,日后定能高中,裘念祖对长相俊秀的程鸣风也很有好感,裘娘子考虑了一个晚上就请来官媒将亲事定了下来。
既是裘家赘婿,就是自己人,将来若是风光发达了,裘家也是光宗耀祖,裘娘子自然待程鸣风不小气,好吃好喝地供着他读书,什么同窗会、诗会,只要开口就给银子让他体体面面地去参加。
程鸣风孝期一过,裘娘子就给侄女和程鸣风办了亲事,紧接着买马车买家丁送程鸣风进京赶考。
让裘娘子欣喜的是,程鸣风离开后不到两个月,裘念祖就发现有了身孕。莫名地,裘娘子就是坚信,这孩子一定是个男孩,是传承裘家香火的长子嫡孙。只要孩子平平安安生下来,平平安安长大,她也算对得起裘家了。若是程鸣风真的金榜题名,孩子以后的前程更不会差了。
唯一让裘娘子有些不安的是,半年时间过去了,程鸣风一点消息都没传回来。
近来裘娘子织扇织的越发勤了,程鸣风读书、赶考、成亲都花费了不少银子,如今家里积蓄减了不少,而即将添丁进口却意味着花费将不断增多。侄女显怀后她就雇了个街坊帮着做家事,早晨来傍晚回去。现在还够用,但等侄女快生产的时候,至少要再买一个丫鬟或者仆妇才行。
万一程鸣风……,这个家的重担她还得挑起来。时间最是打击人,本来对程鸣风人品信心满满的裘娘子觉得自己越来越喜欢胡思乱想疑神疑鬼,这不好。
看见自家娘亲脸上的思忖和一闪而过的苦笑,裘念祖心里微微酸涩。七八岁的时候她就知道她的亲生爹娘早就不在了,辛苦养育她的娘实际上是她的姑姑。那时候,姑姑就告诉她,她是裘家留下的独苗苗,是裘家血脉传承的希望,所以她以后不会嫁出去,而是会招婿。
同程鸣风成亲后,很快又有了喜,想到即将完成娘的心愿,她真的很欢欣。娘含辛茹苦抚养她长大,给她衣食无忧的生活,在她心里就是亲娘。所以,无论人前人后,她都是真心实意地称呼娘,连夫婿程鸣风都不知道她娘亲的真实身份。
先有视她如己出的姑姑,后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