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人蔺笑了。
他从侍从手中接过赵嫣射出的那支羽箭,指腹沿着做工精良的黑漆箭杆一路抚去,然后屈指在鏃尖上一弹,发出清寒的金属之音。
“太子这支羽箭是开过锋的,只需小巧的力道,便能贯穿最坚硬的胸骨。”
他垂眸敛目,徐徐道,“可惜如此良机,太子错过了。”
错过了什么?
反应过来,赵嫣微微睁大眼。
她观摩着闻人蔺的神色,可他脸上并无半点玩笑的意味。
杀闻人蔺吗?这的确是个很好的机会。
若赵嫣同何虎一样是个鲁莽冲动之辈,此时恐怕已经被勾出杀意来了。可她很清楚,这支锋利的羽箭未必能近得了闻人蔺的身,但闻人蔺手却能轻而易举捏碎她的颈骨。
她拿不准闻人蔺这番言辞疯狂的暗示,是源于他兴致来焉的恶意逗弄,还是别有企图……
直觉告诉她,不要试图在闻人蔺面前撒谎,以卵击石必自取其辱。
“孤总是猜不透太傅的心思,是以有时……的确惧惮太傅。”
赵嫣伸手接过他手中的箭矢,竭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真诚些,“但暗箭伤人非君子所为,孤亦不齿。骑射是为强健体魄,肃王殿下说这些话,实在太骇人了。”
不知哪个词戳中闻人蔺笑点,他忽的抬手抵着鼻尖,扭头低笑起来。
“强健体魄?”
他笑得双肩都在微微颤动,良久方平静下来,垂眸俯视面前这个看似天真纯稚的太子,“先练臂力吧,或许有生之年太子能拉得开这张……轻弓?谁知道呢。”
这一次,赵嫣明明白白在他眼中看到了戏谑。
不由暗自切齿,教储君骑射不为强身健体,难道还是为了上阵杀敌吗?
有何好笑的!
罢了罢了,左右她是仿着赵衍的语气说话,就当这人嘲笑的是赵衍吧。
然而依然可气!他又凭甚嘲笑她的同胞兄长!
赵嫣憋着一肚子火拉弓,练了一个上午臂力。
回到东宫,双臂宛若灌铅,酸痛难忍。
赵嫣僵着纤细胳膊,龇牙咧嘴地任凭流萤给她推拿放松,心中已是将那黑心肠的闻人蔺腹诽百遍。
可冷静下来,又品味出几分不对。
闻人蔺言辞间,似乎对她颇有敲打警醒之意。
肃王这般位高权重之人,从来不说废话。只是不知他敲打的是真正的赵衍,还是对她这个赝品起了疑心……
一颗心下沉,赵嫣不由蹙眉打了个寒颤。
肃王府的马车碾过长街。
摇晃的马车中,闻人蔺坐得四平八稳,慢条斯理解开宽大文袖遮挡的护腕,露出缠着绷带的小臂来。
伤口显然裂开了,绷带上渗出些许血色。
一旁的张沧捧来金疮药,忍不住又开始絮叨:“那些狗贼下黑手行刺,王爷手上还带着伤呢,就赶着回来给小太子授课。要卑职说,那就是个扶不起的刘阿斗……”
“去将库房里那支袖里菖蒲找出来。”
闻人蔺重新上药包扎,打断了张沧的话。
“是……啊?”
张沧一愣:那东西女里女气的,王爷找它作甚?
……
连着练了两天开弓,赵嫣连着数日手抖得连抬笔都困难。
连流萤见了也心生不忍,忙不迭让张煦送了舒筋活络的药油来,劝道:“殿下不擅骑射亦非大错,何必如此拼命?”
赵嫣按住流萤手中的药瓶,牵连到伤处,不由直吸气。
“你以为我转性了,突然奋发图强?”
扮成太子模样,她的浅笑是介于少年与少女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