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茜做了一个梦,梦里的她好像回到了小时候,她最不愿意想起来的那段日子。
她从出生起,就一次也没有见过自己的亲生母亲,自记事开始,身边所有的亲人,也就只有父亲和爷爷。
父亲其实是个很好的人,只是对生物学太过着迷,才会经常忘记和自己的约定。以至于从很小开始,她就总是一个人。
可这原本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因为她本就是个听话懂事的孩子,就算见到亲人的时间很少,她也很珍惜、很快乐。
直到那一天,一切都变了。
父亲好像忽然变了一个人。
他见她的次数多了,只是每次再见,都满面枯槁,形容憔悴。他的身上好像多了一层很难闻的味道,刺鼻,令人头昏。云茜经常能看到他和爷爷吵架,还能看见他原本堆满药水的实验室多了很多空空如也的酒瓶。
就连他的眼神也变了。也是从那天开始,父亲向她投来的视线依旧是慈爱的,却复杂、不纯粹,其中掺杂了太多不一样的东西,有怜悯,有悲痛,甚至在更深处,还有浓重到也许他自己都没发现的厌恶。
云茜不知道父亲怎么了,直到那次午餐,剧痛蚕食了她年幼的身体,父亲口吐着鲜血,将她紧紧抱在怀中一遍遍说着对不起的时候,她闻到那个味道,才知道——那就是死亡的味道。
是父亲要抛弃她的味道。
至亲的伤害没能要了她的命,却带走了她的情感和痛楚。老天好像是在怜悯这个可怜的小姑娘,不愿意让她多感受世间苦痛,可对云茜来说,这却更显得残忍。
她好像成了一个行尸走肉,成天泡在医疗器械里,不论医生在她身上留下多少针孔和伤口,也无法唤醒她的一点灵魂。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她不呼痛、不仇恨、不爱人,也感受不到快乐。
可她很想再找回那天之前的一切,她还想笑,还想做一个有灵魂的人。她努力装作正常人,重新学习如何勾唇,学习如何正常说话,却依旧只能凭借理智判断行事规则。
她发疯,癫狂,她宁可感受痛苦,也不想麻木此生。可不论她做过多么疯狂的事情,记忆里那个小姑娘,好像也回不来了。
她才知道,原来这个世界,是这么无趣。
她的诞生是个错误,她早该离去。
云茜的视线被红色的潮水吞没,她好像就这样落入一片寂静的海,下一刻就要溺亡。死亡的气息充斥她的鼻尖,她好想就这样睡去,再不苏醒。
可好像又有哪里不一样。
原来这次带她走的味道,和父亲身上的味道不同。它不刺鼻,反而甜腻,温暖,好像清晨落下的阳光,像什么人做给她的小蛋糕。
有人在她的耳边轻轻唤着她的名姓,而不是“对不起”。
原来,是还没到自己离去的时候。
云茜睁开眼,刺眼的光射入瞳孔,提醒着她重回人世间。她的身上很冷,却有另一个怀抱温暖着她——尽管那个人也不怎么热。
云茜忽然就笑了,甚至还虚弱的咳出了几口掺着砂砾的海水,笑的咳嗽不断也止不住。
一只手立马就托着她的背扶她坐起,轻轻拍着她安抚。青染瞪着眼睛瞧她,唇角嗫嚅片刻也说不出什么,最终只落了句:“傻子,合约还没到期。”
别急着送死。
云茜却看着他笑,脸色苍白也不忘回嘴,“傻鱼,没签过字呀。”
青染噎了噎,低垂眼睫,似乎不愿再说话,只自顾自的伸手去拿一边的半个椰子壳。
“都是你做的。”云茜看了一眼,那椰子壳里装了清水,放在一摊篝火旁温着。
有椰子香缠绕在鼻尖,云茜一下就想起,原来就是这味道把她拉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