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重华将幼妹往门外一推,待小厮离开后,轻轻阖上房门。
秦悬已经换了一副怡然的姿态,歪躺在房中软塌上。见安重华看过来,脸上嚣张之意更甚。
安重华胸脯高低起伏几下,脸上笑意丝毫未变。走至桌前,拿了一碟子酥桃芙蓉糕,亲自端到秦悬身旁的小几之上。
“殿下还在为昨日重华的冒犯而生气?”
秦悬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
“重华倒是奇怪,”她单手托腮,笑意吟吟。学着秦悬的姿势,斜靠在小几之上,离秦悬只一掌之隔。
“殿下想以羞辱重华颜面,来消北戎战败之耻。重华不过以牙还牙,殿下就如此恼怒。说到底,不过是殿下略输一筹而已,这也值当生气?”
秦悬不自觉地被她吸引着看过去。
对上她华美无匹的面容,和眼中似有若无的笑意,只觉昨日那股心悸又生了出来,心头不快瞬间消了大半。
只是嘴上不肯服输,“谁说本殿下在生气,是安世子多次找上门来,诚心求亲。承诺若我娶安家的女子,他便会倾安国公府之力,助我登上北戎皇位。”
他将两人之间的契约在安重华面前堂而皇之地宣之于口,显然对这项合作持可有可无的态度。
“世子雄心壮志,重华拜服。”
含笑说出的一句话,分明毫无诚意,竟真地将秦悬讨好到了。
明明昨日,他还恨不得将安重华扒皮抽筋,生啖其肉,让她见识见识什么叫真正的茹毛饮血。
可今天只不过被她放低声音哄了几句,他心里的火气便如被厚雪盖住,怎么点,都点不燃。
“只是安威云,跳梁小丑尔,殿下卓绝之能,竟还要他相帮?”
“本殿当然知道安威云的承诺一文不值。本殿娶安家的女儿,自然是寄希望于郡主能顾念姐妹情谊,舍不得自己的妹妹受苦。”
安重华收回身子,脸上轻佻之色去了大半,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那一眼,让他不禁开始反省,自己是否说错什么。
“听说北戎姜皇后智计百出,一手扶持夫君登上王位,又力排众议弹压逆臣,结束北戎十年内乱,重华十分敬仰却未能一见。幸好,今日观殿下的运筹帷幄,便能窥得一二姜皇后的风采,了了我一大遗憾。
只是如姜皇后这般多谋善断的女子,今也只能困于深宫之中,委顿一生。可见江山多娇,总要以女子为葬。殿下如今,为钳制重华,牺牲小小女子,实在算不得什么。”
秦悬闻言,不知为何心中竟生出一股闷痛。
姜皇后骄傲美丽,他曾在无数人口中听说她年轻时的张扬风采。只自他记事起,便鲜少看她笑。父皇更对他多有诫告,决不能因亲近女子而乱了朝政。
半饷,他嘟囔道:“又不是本殿要娶,是你们安家人自己送上门来的。”
“如此,是安府冒犯了,还请殿下海涵。”
连消带打一番话下来,秦悬什么脾气都没了,反被她与昨晚截然不同的纤弱美丽所吸引。在他印象中,从未见过如此鲜活炽烈的女子,鲜活到仿佛她的爱恨情仇,都格外让他受震动。
而此刻,她愿意跟他静坐一处,开诚布公地谈话,竟让他生出几丝受宠若惊的不自在。
他轻哼一声,“将人带走吧,毛都没长齐的丫头,扫了本殿的兴!”
安重华含笑应是,拖着长裙迤逦而去。
秦悬盯着她的背影看了许久,才垂头看向小几之上的糕点,鬼使神差伸出手捏了一小块。
一出四方馆,安重华温柔浅笑立即敛去,复又挂上一脸杀气。
四方馆离安国公府前后只隔了一小条街,她怒气冲冲回府,一入府门便一叠声下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