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焦大及族人散去,灵川又问时雨先前要找替身一事办得如何。时雨回道:“这栾川一带人杰地灵,前日放出的鸟灵传来消息倒有几个合适人选。一个是落魄的军头,只因仕途受阻奸人陷害,如今整日流连花丛醉生梦死,本身却是个难得的将才;一个是不第的儒生,家境殷实盐商出身,却屡试不中愤世嫉俗。老朽已见过他诗作文章,清风峻节豪放悲壮,倒也是个极有风骨的文人,只因考官嫌他出身商贾,又嫌他锋芒外露,这才处处压制;还有一个是破戒的僧人,只因恩怨难平心魔缠身,所以杀生破戒藏匿身形,只晚间出来取食,被人疑为鬼魅。”灵川听了皱了皱眉,问道:“这落魄的军士和不第的儒生我都能理解,昔日戍卒陈胜首举义旗反抗暴秦,又有汉末张角秀才出身,创立太平道为道教前身。这两种人本就容易执着倔强,又有赌气憎恨之念,若能将满腹才华抱负引入正途,那便是鬼谷复生孔圣再世,只是这破戒的和尚要来又有何用。”
只见时雨躬身行礼,解释道:“那僧人修禅本是为实相般若辨识真理。若为心魔所困,便如浮云遮眼永堕苦海。所以若是此时提点,令其堪破恩怨放下执念,由实相而至无相,便能成就普度众生安民济世之人,那时我等更坚其心令其一世不改。这三人中,老朽以为这僧人才是中流砥柱,能让凌云阁不离正道之根本。”灵川想了又想,却仍无法参透其中奥妙,只觉听来似乎有理,便点点头吩咐道:“那便按时雨公公所言,我等何时动手,入他三人梦中?”时雨闻言躬身一揖道:“此刻便是佳时,那军头彻夜饮酒,只怕现在刚入梦乡,正是我等下手时机。”灵川闻言笑道:“既如此有趣,那我也去瞧瞧。”
计议已定,灵川便留武威火鼠看守香炉,待其消火降温。又叮嘱武威千万仔细,莫令妖鬼野狐受丹炉仙气吸引而来,使仙炉有失。嘱咐一番这才随时雨踏风而去。过不多久,便于西南十数里外寻得一个古镇名为石庙,内有酒肆茶坊瓦舍勾栏。此时正值初七庙会,大街上人满为患摩肩接踵。灵川时雨两个敛去妖气,就从坊墙里巷间混入人流,一个灰袍银发,一个紫衣罗裳,两人装作寻常路人,以避城隍耳目与当值功曹。
时雨引路领灵川行至一间名为“丰乐”的酒肆之前,门口一个小厮正在收夜灯,一排燃亮整晚的红栀子灯并无箬盖,如今被些许晨露打湿了灯火,在清早满是烟火气的街角倒是显出几分寂寥。时雨抬步走入酒肆,随手递给跑堂伙计几两碎银,只说寻人,便引灵川沿木梯上楼。灵川回头,见三五个闲汉正围着一个跳胡旋舞的胡服少女聒噪不已。
二楼西厢,时雨使出一叶障目的法术,与灵川两个隐去身形,悄然来到一群醉汉酒徒之间,那当中一人席地而眠,身长貌伟广额阔面,即便醉倒酒乡中,眉眼间亦带有三分英气,不露猥琐之态。灵川见一旁杯盏狼藉桌几凌乱,还有几个云鬓散乱的歌伎烂醉如泥,暗自皱了皱眉,缩在时雨身后。
时雨手指那武者轻声说道:“此人名为沈游,表字定方,本是洪州武宁人,现为军中六品校尉,部下四百马军。只因官长嫌忌,下个月便要调到岭南去了。”灵川听了不置可否,只示意让时雨依法施为。只见时雨从怀中取出一捻柏子香,先以自身灵力化出幽蓝阴火点燃,升起紫焰青烟。那青烟如有神识一般,围在沈游身周试探一番,才从鼻息中潜入心神。
过许久,时雨这才望向灵川,小声说道:“成了。”一边施展入梦之法,灵川只觉一阵眩晕,身体不由自主被强力向前拉扯,一阵天旋地转之后,突感天地变得广阔,定神细察之下,才知已被树精拖入那人梦中。只见沈游梦中有一宫殿,雕梁画栋碧瓦飞甍,内有百官口称万岁。沈游袍带朝服,当中跪地接旨谢恩,时雨怕二人冲撞那人梦境,故如傀儡提线一般与灵川远远看着,只不知堂上都说些什么。不知过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