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扶着佩剑的手指瞬间紧了紧,仿佛是觉得自己同一个蠢货废话十分愚蠢,当即闭口不言,任凭莫摧眉如何挑衅撩拨,都只当对方只是嗡嗡乱飞的蚊子。
不远处,处于议论中心的萧青冥,并没有因这些人的驳斥而感到不快。
他反而笑了笑,以颇为赞许的目光看向长须文士:“这位先生贵姓?”
长须文士含蓄地笑道:“回陛下,鄙人乃成武十二年的同进士,免贵姓陆,淮州人士。”
同进士虽比进士低一等,但在大把考不上进士的文人圈子里,也算高出身了,并享有出任官员的资格。
周围人看他的眼神立刻变得不同,甚至有人暗自羡慕不已,今日御前对谈将皇帝“驳倒”的美名传出去,立刻有了名望,又在皇帝和群臣面前露了脸。
若是被记住名字,说不准就要一飞冲天,破格提拔为京官也不是不可能。
萧青冥颔首笑道:“陆先生能一举看透水汽凝结现象背后的道理,还能举一反三,联想到茶水,实在难能可贵。”
“而这,正是朕想告诉诸位的。”
众人不明所以,陆进士也是一愣,他刚才不是驳斥了皇帝的“谬论”吗?
萧青冥接着道:“诸位请想,茶树是吃什么长大的?”
这话问的有些奇怪,茶树又没长嘴,怎么能“吃”东西?
文人们没有说话,反而是一旁看热闹的庄农们,有人大着胆子回答:“回陛下,俺家乡就有茶园,茶树需地力,日光,和足够多的雨水,才能长的好。”
陆进士好像抓住了点什么灵光,不等他思考,萧青冥又接着问:
“煮茶的水,用什么好呢?”
立刻有人道:“回陛下,自然是山泉为上,江水次之,井水最末。”
萧青冥缓缓道:“那么,雨会降到山里,江里和井里吗?”
众人顿时为之一静,心说这不是废话,同时有人眉头紧锁,隐隐觉得哪里不太对。
书盛已经明白皇帝想说什么,一扫适才的憋闷之气,忍不住微笑起来。
萧青冥单手负背,缓缓踱到陆进士面前,淡声道:“茶树沐浴雨水而生长,煮茶之水同样有雨水在其中。”
“说到底,水之一物,广泛存在于自然万事万物之中,在宽广的天地之间循环往复。”
“无论是这些小水珠也罢,天降雨水也罢,朕真正想说的是,它们背后的道理,是相通的。”
“在三皇五帝,圣人出现以前,这样的道理便已经存在,在他们出现以后,这样的道理也不曾改变。”
“朕愿称之为天理,即自然之规律。”
萧青冥再接再厉道:“其实类似的道理,同样存在于圣人经典之中,朕从来没有打算否决圣人之言。”
“无论是四书五经,农学算术,天文地理,亦或者被诸位看不起的百工杂家,朕以为,都是‘天理’的不同领域,不应该将后者一味否决,视之为歪门邪道。”
“朕真正想要驳斥的,乃后人一些牵强附会之说,扭曲圣人之言,实则为自己权利欲张目。”
在场众文人和大臣们都陷入沉思之色,国子监的老先生也在冥思苦想。
萧青冥知道,这是一群最难缠的“敌人”。
他们许多人都是读书人中颇有名望的长者,他们依仗“圣人之言”,天然的就占据了“至高无上”的道理。
燕然大军,他可以击退,贪官污吏,他也可以下狱,家奴蛀虫,他都可以杀之而后快。
唯独面对这群人,皇帝非但不能杀,不能骂,不能反驳,甚至还要反过来将他们高高捧起,尊重和礼遇,以示自己“礼贤下士”,来博取读书人间的名望。
就因为,他们掌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