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收的八月在一片农忙中过去, 转眼迎来了中秋节。
秋老虎的威力尚未过去,早晚的气温已经开始悄然消退。
通往京城的官道上,尘土漫天,三三两两背着破布包袱的流民, 杵着树枝削成的拐杖, 吃力地蹒跚行走, 身上多是粗麻布的衣服用来蔽体,旧的看不出颜色。
条件好些的, 能有双打了补丁的旧布鞋, 差些的穿着自家编制的粗硬的草鞋,更落魄的连鞋都没有,就赤着脚走在满是泥沙和碎石的黄土路上。
李计也是其中之一, 他本是宁州临阳县人士,就在京州和宁州交界附近。
他的父亲在临阳县当地大姓李家当管事, 李计自己平日给李家当小厮跑腿,也跟随李家老账房学算账, 将来好接替账房的活计。
日子过得不算富裕, 但比起那些吃了上顿愁下顿的佃农和流民, 已经可以算是相当滋润了,偶尔跟随家中少爷老爷去村里收租子时, 还能仗着姓李狐假虎威一番。
别说当地的农人, 哪怕是县衙里的小吏,也能客客气气说上几句闲话。
可惜这样的好日子, 最近突然发生了始料未及的变化。
按照往年惯例, 每到秋收, 就会有许多人找上门, 给李家帮工做农事, 就算只给一口饭吃,都有人争着来巴结。
那些地里的佃农更是不敢怠慢,没日没夜干活,生怕晚了一步赶上天气不好,就要减收成,李家的佃租可不会因减收变少。
这次可倒好,几乎没人来求做工不说,就连佃农都不知不觉跑了不少。
眼看着田里一片片的麦子收不过来,李家不得不提高了几倍的工钱,才勉强招来几个村里游手好闲的家伙帮一帮忙。
李家家主在临阳县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祖上几代都是官绅,小儿子李长莫几年前上京求学,成功进入国子监读书,据说还成了明年春闱的热门状元人选。
家主高兴得不得了,足足摆了三天流水席,就等着明年儿子高中,御街打马簪花,敲锣打鼓游街,光宗耀祖呢。
谁知道几个月前小儿子突然送信回来,说自己离开了国子监,转头考入了那个劳什子皇家技术学院念书。
起初,家主看见“皇家”二字,着实高兴了一番,还以为自家小儿子得了皇帝青眼,马上就要飞黄腾达。
仔细打听一番才知道,原来这个皇家技术学院,竟然是一群考不上功名,无望科举的寒门,去当匠人、学百工的,毕业以后仅仅只是“六科”出身,最多当个吏员,连个进士都混不上,更别说赐官身了。
更叫人惊讶的是,这帮学子,竟还要被学院下放到乡镇农村,帮百姓做些修旱厕,造水车之类的“贱业”,李家主那叫一个恼火,在临阳县被人笑话的都快抬不起头了。
哪有读书人放着圣贤书不读,跑去田地里做这些低贱的泥腿子干的活?
当今天子更是不着调,前些年胡作非为,不知走了什么狗屎运,叫燕然大军退兵,现在又来这么一出。
不是扶持这些上不得台面的旁门左道,就是跟他们这些乡绅过不去,一会清田,一会打压佛寺,驱除寺僧,搞的京州周围一带乡镇士绅们人心惶惶,生怕清田和分田的火烧到他们头上。
李家主简直怀疑小儿子是不是脑子烧坏了,又逢最近佃农、流民统统往京州跑。
他百思不得其解,便派了李计这个小厮,上京去寻小少爷李长莫,顺便打探一下京州究竟发生了什么大事,若是能顺便拐一些廉价老实的佃农回来就更好了。
李计赶了半日路,实在累得走不动道,只好蹲在路边树荫下休息,水囊里的水已经空了,只剩下怀中一块硬邦邦的烙饼。
说来也惨,他本来干了一架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