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张说:“我找到了,我好像被感染了。”
他抬起头看向胜心,“母虫看上你了,你快走。”
老张说话越来越结巴,好像在跟人抢夺身体的控制权。
“帮帮我个忙,杀杀杀杀、杀了我。”老张很渴求地看着胜心,他受不了,这是全天下最痛苦的刑罚,你感觉得到有东西在你身体里爬,虫子在狭窄的血管里蠕动。
杀了他,他不行了。
不要让他这样看着自己的身体慢慢不属于自己,不要磨灭他的灵魂,不要摧毁他的意志。
杀了他。
胜心看着老张,两人认识六十年了,老张总嫌弃她,说她不着调,当老太太都不着调,别的老太太绣花,就胜心天天出去打猎。
老张一直想让胜心把枪给扔了,现在老张竟然在乞求胜心开枪杀了他。
趁着还没有被完全感染,了结他的生命。
砰!
胜心对准老张的心脏开了一枪,老张胸口被轰出一个大洞,胜心哪怕经常打猎,开出第一枪的时候内心都很不确定。
老张没有倒下,他的胸口破损处全都是蠕动的蛆虫,他低着头有些纳闷儿地看着自己的胸口,自己怎么还没死呢?
原来连求死都没办法。
老张顶着一个破烂的胸口朝着胜心走来,嘴角还挂着微笑,“胜心啊,胜心啊。”
老张已经完全不是老张了,从眼神也能看得出来,他露出贪婪的眼神,一直在叫她的名字。
胜心啊,胜心啊。
胜心跑了,她一把年纪了,没办法像小姑娘那样奔跑。
但现在她脚下像是生了风,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她从来没感觉到自己这么年轻过,她穿越村落,顺着村路跑下去,好像重新变成了那个十几岁的小女孩儿。
她一口气跑到村口,刚要跨出去的时候一停,她想到自己已经被感染,她无法逃跑,如果逃跑会把寄生虫带出村落,可能会感染其他人。
被人遗弃的村落,无法跟外界联络,村民全员被感染,她无路可走。
枪械没有用,打烂了老张的身体他们也会重新再来。
那天刚好快要落日,夕阳成了村落的背景,幸福村挺有名的,有阵子总是有墙内的人来度假。
他们觉得夕阳落下来的样子很美。
现在村民从家里走出来,包括那个被开了一枪的老张,他们正在接近自己。
胜心爬上了村口老槐树,阿芬说得对,这棵树长大了,胜心从小在幸福村长大,从来没感觉到村口的槐树这么大过。
小时候是这棵老槐树看着胜心长大,现在是胜心看着老槐树长大。
灾难已经席卷而来,不光是村民,连周遭的植物都不能幸免。
污染正在一寸寸蚕食土地,吞灭人类,她根本无法阻止。
全村人都沦陷,只剩下一个人还活着,胜心却不知道这份理智还能保存多久。
她是个孩子的时候就爬树玩儿,老了也在爬树,她挎着枪,手脚并用爬到树上,树枝粗壮到可以坐下一个人。
胜心坐在树枝上继续写那张纸条,她密密麻麻记载了村民的名字,她感觉到了自己眼珠子里有什么东西在动,好像一条虫子就要迫不及待从眼睛里爬出来。
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
胜心点了一根卷烟,靠在树枝上抽烟,那是很平静的一刻,短短几分钟只属于胜心自己。
一根烟很快燃尽,烟头被摁在树干上。
胜心站起来,她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她把背后的绳子甩在树枝上,打了一个结实的结,她看向树下的村民,把绳索环绕在自己的脖子上。
麻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