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鲜双色米糕和红枣糕,油汪汪的茴香油条,热腾腾的小笼包,一小锅鲜牛乳,荠菜馄饨和数种调料,桂圆银耳蜜糖粥,切开的咸鸭蛋、十香茄瓜、拌三丝、虾油拌王瓜四个冷盘,八色盛在巴掌大银螺蛳盒里的酱菜,把黑漆雕花方桌摆得满满的。
因七太太说“你们也添些”,于姨娘便站了起来,夏姨娘却说“在屋里吃过了,过不多时又吃午饭了”,不肯去。于姨娘不好坐回原处,便一个人去了西厢房,坐到纪慕云对面。
纪慕云给对方一个友善的笑容,轻轻拿起镶银乌木箸。于姨娘也向她笑一笑,安安静静吃饭。
不多时,两人吃罢起身,自有丫鬟过来收拾,于姨娘回正屋去了,程妈妈进来瞧瞧,带她到西厢房另一边的耳房。
“既然太太发了话,老身就把府里的规矩给姨娘说一说。”程妈妈坐在铺着秋香色软垫的玫瑰椅中,态度非常和蔼,“姨娘有不明白的当面问。”
纪慕云以谦恭的姿态答应,“有劳妈妈了。”
于是程妈妈便从请安的时间说起。七太太起得迟,姨娘们每日可以在院子里吃过早饭,巳时到正屋来,服侍太太、小姐少爷;到了午间,服侍太太小姐和少爷吃过午饭,分别歇下,姨娘们像刚才一样回自己院子吃饭、小歇片刻,回太太的院子服侍,晚间太太要休息了,再回自己的住处。
纪慕云心想,曹府姨娘比自家姨丈的妾室辛苦多了。
不过,程妈妈也说,以上并不是定例:“若太太有旁的事,或是出门子,用不着姨娘,姨娘自便便是。”
之后程妈妈讲起旁的规矩,比如府里遵从男女大防,内院姨娘、仆妇丫鬟不可随意去外院,外院男仆更不可擅入内院,如主子吩咐,找人传话方可;不可赌博,不可偷窃,不可欺瞒主子,不可任性妄为,不可私下勾连,随时听主子吩咐;夜间戌末上夜,不得随意走动,留神失火,有守夜的婆子巡视。
纪慕云默默记牢。
规矩说完,程妈妈随口说些琐事,“今日姨娘进门,太太把小姐和少爷叫了来;到了明日,两位小姐一早请了安,便去读书学琴做针线,少爷依旧跟着太太。”
林林总总一大堆,和官宦之家的规矩大同小异。
程妈妈说得口干,停下来喝茶,纪慕云便道:“妾身记住了,初来乍到,难免有偏劳妈妈的地方,若有做得不当的,还请妈妈指点。”
程妈妈矜持地应了,“姨娘是个聪明人,依老身看,学一学便都知道了。姨娘只需记得一点,七太太十分看重姨娘,也就是了。”
纪慕云恭声答应。
回到正屋,七太太已经去了西次间,由两位姨娘和另一位年长仆妇陪着,围一张黑漆四仙桌打叶子牌;宝哥儿在院子里抓了满手花,珍姐儿打着一把湘红油纸伞,不满地嘟囔“不是这朵啦,要那一朵黄色的,插在水晶瓶里”,媛姐儿在坐屋檐下,用针线穿茉莉花儿。
正院的午餐依然十分丰盛,有八宝鸭、红烧狮子头、龙井虾仁、花菇鸭掌、炸鹌鹑、麻油干丝和清炒豆苗、凉拌时蔬,热腾腾的碧梗米,中间是一个大海碗,揭开盖子,红虾米、黑木耳、绿葱花、黄花菜、碎榨菜和芝麻盖在雪白豆腐上面,是金陵名菜什锦豆腐涝。
七太太和两位小姐、少爷围桌而坐,夏姨娘布菜,于姨娘持盂,纪慕云是新来的,便侍立在一侧看着。
宝哥儿不肯吃饭,连吃两碗豆腐涝,伸碗还要,不等七太太说话,珍姐儿便嗔夏姨娘“不许再给!”又训弟弟“再不吃饭,便没有了!”
宝哥儿气得摔了甜白瓷调羹,一看就被惯坏了。七太太竖起眼睛,他才老实了,悻悻地噘着嘴。
珍姐儿斯斯文文地,看一眼菜肴,就有布菜的丫鬟和夏姨娘夹过来;媛姐儿低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