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爷生辰那日,西府五位主子早早离府,喝三爷寿酒。
偷得浮生半日闲,纪慕云在自己屋里做衣裳。
冬梅劝“不如找两位姨娘说说话”,她没吭声:于姨娘不爱说话,说起来就是媛姐儿的事;夏姨娘平日话长的很,见到她却眼里冒火,阴阳怪气的--五月以来,曹延轩一直宿在纪慕云的院子。
换成她,也对夏姨娘没好脸色。
当晚却是例外:纪慕云等到深夜,曹延轩依然没露面。
也不知是一家子都没回府,还是像以前一样,独自歇在外院了?
菊香去厨房打听,不一会儿带着果子回来,“太太和两位小姐、宝少爷已经回来了,厨房送了燕窝、冰糖雪梨羹和排骨汤;老爷还没回府,八成和东府的爷们喝酒呢。”
三爷生辰,曹氏族中的旁系子弟必定都会去的,好友也会过来。
她便不等了,收拾收拾歇下了。
夜幕中一弯新月,星星在低处调皮地眨着眼睛。帐子中的纪慕云翻个身,眼睛睁得大大的。
才来一个多月,她已经适应了身畔躺着个成年男人,灼热体温,粗重呼吸,心跳强有力....冷不丁一个人....
她把帐子揭开一线,望着照在地板上的月光叹息。
次日清早,纪慕云像平时一样早早到了正院,像猜测中一样,没有等到珍姐儿。
出来传话的程妈妈面有倦色,“东府三太太安排得满满当当,马吊戏班子叶子牌,从春熙楼叫了菜,热闹一天。太太说,今日给姨娘们放一天假,明日再来吧。”
昨晚回府不提,要等姨娘们早上过来了,再告诉“不必请安了”。
纪慕云像平时一样恭敬,“妈妈也辛苦了。”
两人寒暄几句,转过身,见媛姐儿和两位姨娘也来了,程妈妈把“今日放假”的事又说了一遍。
三人没有惊讶的神情,显然和她一样猜到了。
纪慕云便想,这位六小姐,在府里真是没地位,别说七太太,就连珍姐儿,也懒得和庶妹提一句“明天别过来了”,于是大热天的,媛姐儿得早早起床,梳妆穿衣到正屋来,听一句“不上课了”再回去。
两位姨娘提前一个时辰过来,是想把“晨昏定省”的任务完成,多出些时间安排自己的事吧。
回去的路上四人同行,自然不可能沉默。
夏姨娘悻悻地,拉着于姨娘东拉西扯,于姨娘应付,在分叉口向她客套一句“到我们院子打叶子牌?”
纪慕云给对方一个笑脸:“我打得慢,不耽搁姐姐们了。”
夏姨娘摇着一柄玉兰花团扇,没好脸色地转过身:“妹妹可是大忙人,哪有空陪我们磨牙?于姐姐,我们还是自己找乐子吧。”
纪慕云没接话,向沉默的媛姐儿点点头,便带着冬梅走了。
回到屋里,纪慕云继续做衣裳,两只袖子已经缝好,正绣前襟,领口是很费工夫的。
钢针带着丝线穿过名贵料子,日头一寸寸向头顶攀爬,时间仿佛凝滞了。院里传来动静,菊香喜悦的声音传进窗子:“老爷来了!”
她愣了愣:曹延轩平日只在晚上过来....
忙把针往衣裳上一戳,衣服卷起塞进放线团的藤篮。
曹延轩迈步进了正屋,左右看看,走到东捎间,闲闲地摇着一把白折扇:“这地方不错。”
自从他住进双翠阁,纪慕云闲来无事,每日搬动一些,把房间按照自己的习惯布置起来。
东捎间搬个落地罩过来,窗边挂一大块半旧青布,各种颜色纹路的碎布头、襕边、络子、盘扣和一些金珠碎玉钉上去,平时做活或者搭衣服,摆弄几下就有了新点子--这个习惯还是教她针线的丁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