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元节前一日, 纪慕云还在为穿什么衣裳苦恼:
湖蓝色褙子?藕荷色褙子?
她平日素净,回到自己院子才穿得鲜艳些,这次是出游, 以后还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应该穿新衣裳。
冬梅把石榴红、杏红和桃红衣裳摆在床铺,搭配各种颜色的裙子, “可惜七爷赏您的大红百蝶穿花和石榴红十样锦都没拿回来,针线房那些人,手脚越来越慢了。”
纪慕云安慰, “眼看就是秋天了,她们要做府里的衣裳,怕是做不过来。”
冬梅抱怨:“您还给了她们红包呢。”
她笑一笑,没当回事, 在衣柜挑挑拣拣,想着有七太太和珍姐儿在, 决定穿一件鹅黄色右衽素面杭绸小袄,宝石绿镶海棠花襕边百褶裙--襕边一掌宽, 是用好料子自己缝的。
冬梅嘟囔“太素净了些”。她笑道, “不怕。明日你穿什么?”
昨日程妈妈说, 因要出门,姨娘不必一早请安, 吃过午饭,申时再到正房来;每人可以带一个丫鬟,想来太太小姐带的人更多。
冬梅兴冲冲地, 把官绿色比甲和蓝裙子拿出来:“系您赏我的汗巾子”。
汗巾子是茜红色杭绸的, 她裁了一匹料子做衣裳, 零头做成帕子、襕边和荷包, 也给了菊香和胡富贵家的。
至于首饰,她想戴曹延轩送自己的,又不想太扎眼,便没戴凤钗,把海棠花金簪拿出来,加上珠花和翠玉耳坠。
之后她按照在姨母身边的习惯,整理一些防止中暑、头晕、驱蚊虫的药丸,以及上好的茶叶,放在荷包里;自从曹延轩搬进院子,厨房巴结的很,要什么给什么。
第二日申时,纪慕云准时到了正屋,冬梅佩服极了:七太太穿一件耀目的真红底子金色兰花纹对襟褙子,珍姐儿穿了鲜艳的石榴红刻丝小袄,媛姐儿穿了绯红色杭绸小袄,夏姨娘穿月季红衣裳,就连向来低调的于姨娘,也穿了鲜亮的翠蓝色卷草纹褙子。
红红紫紫的,倒显得她明亮柔美,鹤立鸡群。
曹延轩刚刚到正屋,目光温柔地扫过她,坐到左首太师椅,“宝哥儿呢?”
她悄悄看一眼,只见他穿那件自己做的宝蓝色水草纹杭绸长袍,因为要出门,戴了一根碧玉簪,腰间挂着羊脂玉竹节玉佩和靛蓝绣翠竹荷包:七夕那日,自己送给他的。
正说着,宝哥儿穿着宝蓝色绣仙鹤祥云刻丝小袄,胸前挂着明晃晃的金锁,蹦蹦跳跳地奔过来,“爹爹,爹爹!”
曹延轩把儿子抱住,伸手摸一摸锁片,“怎么戴着这个?引来人怎么办?”
每逢年节,都有妇人儿童被拍花子拐了去,或者丢失了饰物,越是富贵人家越要小心。
奶娘知道疏忽了,涨红了脸说“正要摘了。”
曹延轩嗯一声,七太太侧过脸,对贴身丫鬟桂芬说“去,去我屋子开了箱笼,把上回从大相国寺请的手串拿来。”
珍姐儿扭一扭身子,“娘,那我戴什么?”
七太太笑道“你好东西多着,还用娘操心?”
正说着,桂芬捧了一串乌沉沉的檀木佛珠来,小心翼翼系在宝哥儿衣襟,叮嘱乳娘“千万看仔细”。
曹延轩神色平静,端起案几上的茶杯,七太太露出胜利的神色,张开胳膊,把宝哥儿抱了过来,“今天出去玩,记得乖乖的....”
申时一刻,垂花门前停了数辆黑漆平顶马车,朗月掀开青绸帘子,曹延轩带着宝哥儿上了第一辆,七太太珍姐儿乘第二辆,媛姐儿于姨娘上了第三年,轮到纪慕云,和夏姨娘先后上了第四辆车,丫鬟婆子们挤在后面。
这还是纪慕云第一次乘坐府里的车驾,坐稳之后,便打量起来:车厢宽阔舒适,两边座位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