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水留在肌肤上, 要用皂角和棉布才洗得掉。第二天一早,纪慕云在热腾腾的浴桶里泡了半个时辰才洗掉背脊上的翠竹--不用说,曹延轩做的, 出净房晒干头发,换了衣裳去抱儿子, 小声说“爹爹是个坏蛋。你长大之后,可别像你爹爹一样。”
昱哥儿啊一声, 像是说“知道了”。
九月中旬的金陵,太阳晒在身上暖洋洋,厚一点的夹袄都穿不住。石妈妈几个年纪大的都说, 今年冬天比去年暖和,城里的穷苦人日子好过。。
吃过早饭, 紫娟来了, 给纪慕云行了礼,便笑道:“姨娘气色真好。头花是姨娘做的?奴婢看六小姐戴过。”
纪慕云请她坐, 叫绿芳拿放头花的篮子来,“姑娘若是喜欢,就戴着玩吧,左右是平日做的。”
紫娟眼睛眯成一条缝, “偏了姨娘的东西, 怎么好意思?”又说起正经事,“老爷吩咐奴婢, 姨娘要教六小姐画东西, 请姨娘把需要的东西列个单子, 交给外面的管事。”
那个人, 直到今早出门, 都没提这件事呢!纪慕云情不自禁地想。
紫娟又说“依着奴婢, 左右是出去采买一回,姨娘不妨列的周全些,不必急。奴婢过两天再来拿单子,也是一样的。”
仔细想一想,画具、纸张不说,颜料就一大堆呢!纪慕云在自家的时候,舍不得钱买东西,简简单单画几幅,很久没有在姨母身边那样,认认真真画一幅画了。
她欣然答应。
紫娟赞不绝口地挑了一朵珍珠白栀子花,一朵月白色月季花,逗了半日昱哥儿才走。
这么素淡的颜色?这位大丫鬟,也是有准备的。
纪慕云派人给媛姐儿传话,不一会儿,媛姐儿便兴冲冲地过来,“爹爹答应了!”
可以做喜欢的事情,纪慕云也很高兴,决定鼓励鼓励这位六小姐,“当然啦!不过,老爷说,六小姐既然喜欢,必须好好学、好好练习才行,切不可半途而废,不可荒度时光。要不然,老爷要生气的。”
媛姐儿吐吐舌头,欢天喜地地围着书案打转,“等我学好了,给爹爹画一幅,爹爹就知道了。”
两人商量上课的时间,纪慕云是想过的,“你我初一、十五要去正院,我逢五日、十日要给太太请安,平时要带昱哥儿。六小姐若是没什么事,每逢三日、六日、九日一早过来,跟我画半日,如何?”
媛姐儿想也不想便答应了,“姨娘,我屋里有些富裕的笔,用的着吗?”
纪慕云大摇其头,“写字是写字,画画是画画,东西不一样的。老爷给我们准备了,六小姐就等着好了。”
歇过午觉起来,纪慕云边想边写,列了一张长长的清单,晚上又添了几样,第二日叫菊香给紫娟送去。
这一去就没了动静,足足过了七、八天,紫娟才领着人,抬来几担东西,还带了张清单:“有几样暂时没买到,周管事说,和铺子打了招呼,有货就送进来。”
冬梅几个咂舌,笔墨纸砚倒也罢了,见有风炉有瓷罐有沙锅,居然还有成袋的木炭,笑的直不起腰,“姨娘是画画,还是炒菜吃?”
纪慕云笑道“一个个的,没见识了吧?过来,给我挨个放进库里,看好了,磕了碰了是要陪的。”
等东西放妥当了,看看黄历,明天便是九月二十三日,纪慕云给媛姐儿传了话“明日便过来吧”,晚间伏案写写画画,做明日授课的准备。
曹延轩看见了,笑了一回,挨个看看采购的东西,倒也不来扰她,自顾自逗着儿子。
第二日媛姐儿高高兴兴来了,一进院子就愣住了:檐下摆满乱七八糟的东西,东此间满桌案的毛笔、纸张、颜料,还有好些不认识的。
“姨娘。”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