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因为明白禅院甚尔到底为了与他划清界限付出了怎样的代价,加茂伊吹才不会反复使用不同的号码轰炸对方的手机、非要亲自讨个说法。
如果他们之间的联络再被有心人变成攻击两人的利刃,禅院甚尔的苦心就必然将会尽数化作乌有。
在又一段漫长的沉默后,加茂伊吹清空了对话框中的全部内容,重新慢慢打上一行简短的指令,终于按下了发送键。
“不用找了。”
——这大概正是禅院甚尔所希望的。
之后,加茂伊吹再次投入工作之中,就连黑猫也没能在第一时间看出日本咒术界的异动对他有什么影响。
少年照常吃饭睡觉,整日忙于接收部下的报告,再根据实际情况对原本的部署进行调整,最终与意大利方进行沟通和博弈,为日本方的行动争取到更多便利与好处。
意识到禅院甚尔的离去真的在加茂伊吹内心深处挖出道极深的伤口时,黑猫正在他的书桌上巡视领地般走来走去。
它平日负责将没用的文件推到地板上,以为新的资料空出位置,今日在勤勤恳恳地为专心学习意大利语的少年帮忙时,一摞写满了杂乱字迹的白纸散落在地面上,于一众装订好的文件中显得有些突兀。
黑猫定睛看去,纸上赫然只有一个相同的内容。
——尾神。
加茂伊吹曾在夜深人静时反复写下这个名字,以根本不可能起到任何作用的方法,试图化解那股从三年前遥遥指来的、蝴蝶扇动翅膀引起的飓风。
禅院甚尔未能亲自说出口的告别变作牢笼,将加茂伊吹还没能被修复完整的灵魂困住,令往日显露出的一切端倪在分离真正到来时都像是春雷般响彻。
——依然活着这个事实本身便令加茂伊吹痛苦不堪。
黑猫抬眸,正好对上加茂伊吹的视线。
它出神的时间有些久了,少年不知何时开始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不再继续纠结于纸面上的主从复合句,而是静静地望着黑猫,眼底有隐约的挣扎之意。
“先生,我每晚都做着同样的梦。”他的声音有些干涩,“我多希望我在同一天杀了粟坂二良与尾神婆婆。”
黑猫沉默一瞬,它掩去面上任何可能会被加茂伊吹误会的神情,只留一丝疑惑,似乎是真的不能理解他的苦恼。
[伊吹,或许是因为来到意大利的时间有些久了,你忘了一个重要的事实。]黑猫有些惊讶地说道,[将决定禅院甚尔命运的从来不是你或尾神,而另有更高级别的意识存在。]
黑猫用极为温和的语气抚平了加茂伊吹心湖上翻起的褶皱。
它说:[你大可不必如此难过,毕竟大部分诅咒师在读者眼中恐怕都不如一只皮毛好看的猫咪。你要记住Lesson 7——]
正是因为在那时学习了Lesson 7的内容,加茂伊吹才有余力站在沙滩上,以如此轻描淡写的态度对布加拉提说出这些话。
“不知道您现在是否还觉得有必要与我一同‘坚守阵地’。”
在说出这句话时,加茂伊吹清俊的脸上绽放出一个比平常更灿烂的笑容,好像真觉得十分有趣:“如果您中暑昏迷,我会过意不去的。”
在这瞬间,布加拉提感到此前丧失的热量再次回到脸上,使他下意识便觉得两颊发烫。
他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固执在加茂伊吹钢铁般的意志前究竟有多么可笑。
“请您稍等片刻。”布加拉提下定决心,他抹了把刘海下的汗水,转身大步朝海滩旁的商店走去。
他回来的速度很快,因为换上了轻薄的沙滩裤与沙滩鞋而脚步轻快。与离开时不同的是,他返回时提着一个不小的挎包,其中装满了此行的战利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