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眼对上裴多律发红的眼眶,面色一变,猛地站起来,手指湿淋淋往下滴水,她手足无措地在裤子上擦了擦,“裴总,你、你——”
她觉得这个年轻英俊的裴总,马上要掉进万劫不复的深渊了。
裴多律声音很轻,像失去了力气仍然用力攀着悬崖要一个真相:“我在烂尾楼里捡到了他的戒指,你不用替他瞒了。”
杨姐左右为难,说与不说,似乎都会抽掉裴多律手里的最后一根稻草。
裴多律攥着戒指:“我爱他,我想知道。”
杨姐眼底一热,她何德何能,能让一个天之骄子祈求地对她解释对纪乔的情深,她一咬牙:“你进来说吧。”
说别人的事,她不习惯,拿了一篮花生剥着炒花生米:“第一次见到小纪,是有天早上我看见他从对面工地出来,人很瘦,他看了我这边一会儿,正要走,老王让我把他叫过来吃早餐,说这小子一看就饿狠了。”
“我们生意不好,每天都会剩很多饭菜,夏天留着也是馊了。”
“他脸皮薄,不好意思白吃,还说帮忙洗碗。”
“老王跟他聊了会儿,知道他是来上大学的,要赚生活费,只有一个月就开学了,包吃包住的不要短期工,临时工不包吃住。”
“一个月的房子也没地方租,钱也不够押金,就住对面烂尾楼了。”
猜测被证实,情绪毁天灭地,裴多律差点了忘记怎么发音,半晌才找到语言:“纪梅云留的房子……”
杨姐:“他是最近去房管局查了才知道。”
裴多律咬破的嘴唇再次失去血色:“你继续说。”
杨姐:“我看着实在心疼,就说要不我包吃住,留下来给我打工吧,就算晚上把桌椅收起来打地铺都比对面睡烂尾楼早出晚归安全。”
“小纪他也看出来饭馆其实不需要人手,跟我借电动车试试跑外卖,闲下来帮忙炒菜洗碗。外卖上线后,店里主要就做外卖了,生意好了不少。”
裴多律喃喃:“他哪里会洗碗,他也不会做饭……”
说什么看吃播看美食学会的,全是骗他。
杨姐:“一开始是不会,碗还砸了几个,菜也炒糊了,我寻思要不还是算了,老王说你看他那样子还能一辈子不学啊?多学点是对他好。真没想到,老王随手教的徒弟最后还能出师。”
“天天做粗活的,手都会粗糙,小纪他有天忽然就戴起手套了,不管干啥,大热天的,他就戴得住,还涂大宝。这也是我第一次看见他给自己买东西。开学后,他有地方住了,就跟勤工俭学的学生没什么不同了。”
裴多律尝试想露出一点笑容,嘲笑纪乔这时候了的莫名坚持。
可是他一想到纪乔因此而骗过了他,如果那双手留了更多茧子,断不会骗他至此……但这是很矛盾的,难道他就愿意看见纪乔满手的风霜吗?
“别告诉他,我来过。”
裴多律出饭馆时,被天上的烈日刺得眼眶一酸,眼泪落了下来。
原来工地相遇那天晚上,纪乔是给他们送外卖的。
这人是怎么跑回去换了一身衣服来跟他见面的?而自己那晚的表现……混蛋极了。
这只是第一站。
那么多心虚的朋友,像纪乔这五年路上竖起的一面一面磨难的旗帜。
从不肯让他上去的绿园小区,还敢大言不惭是房东。
老破小,没有电梯,楼道里都是小广告,进去了才知道环境比想象中的差多了。
如果他早一点进去,就断不会相信纪乔的说辞,这个笨蛋会任由纪梅云留给他的房子贴满小广告吗?不会。
裴多律想到自己和纪乔井井有条的小房子,痛到麻木的心脏又涌上尖锐的疼。